“好好的家宴,弄的烏煙瘴氣!”
“這庭院死過人,往後怎敢過來?”
“......還像不像家了?柱子,是不是又是你想的這一出?驚了老身孫兒女,看為娘怎麽收拾你,擱你屋裡,天天嘮叨.......”
帶血的包袱已被竇威悄悄拿了出去,回來複命的屠是非、王飛英、楊懷雄等人知道裡面發生何事,一個個跟著站在外面,頗為乖巧的等著。
中堂內,燭火靜謐燃燒,照著老婦人繞著跪下的兩兄弟嘮嘮叨叨個沒完,耿青和李存孝垂著頭,嘴角抿著微笑,對於這種情景,心裡反而有種微妙的情緒,這個歲數,兩兄弟還被母親訓斥,可是很難得了。
不過這邊耳朵聽著,另一邊耳朵就將老婦人的話放了出去,私底下,兩人用著各自能聽到的聲音交流著。
“兄長,這出真是你做的?娘看人可是很準的,存孝信乾娘。”
“何意見得?”
“存孝一進城就碰上逃出王府的鄧天王,不就是你刻意算計好的,讓我跟你一起受罰。”
“為兄可沒那麽大的本事,湊巧罷了。”
耿青將這出戲原原本本講給他聽,不過是用來給李嗣源、石敬瑭等人返回晉地做的掩護,原本沒有這些江湖人,他也會尋其他事來遮掩一二,眼下,誰叫這些江湖人給碰上了,隻好順手而為。
“遮掩耳目,護送他們返回北面,就真為了契丹人?不怕兩人在太原得了權勢,反投李存勖麾下,不再過來了?”
聽到李存孝的擔憂,耿青做這件事前,自然有過細思過,笑道:“不會的,李嗣源乃是李克用義子,十年前就跟隨李克用南征北戰,在軍中頗有威望,此番回去,李存勖就算留下他們,也會嚴加提防。”
李存孝皺了皺眉。
“既然提防,那如何得權勢?沒了軍權,二人根本無法抵擋契丹。”
“這不就有矛盾了嗎?”
耿青忽然說了這麽一句,令得李存孝迷糊的看著他笑的詭異,大抵他還是能明白一些,一個李克用義子舊臣,一個親子,正是掌權的時候,忽然冒出一個義兄回來,必然提防,不會給予權利,而前者也有些許根基,又有耿青的囑托,明白接下來自己的使命,矛盾一起,定然會發生劇變。
“其實不止......”
耿青舔了舔嘴皮,看著燭台搖曳的豆焰,說的更加詳細:“二人離開長安時,我便許了承諾,時機合適便給予增援,無論契丹也好,李存勖也罷,這就讓兩人都有了底氣,時不時也會書信過去,告訴兩人李存勖隨時都有對他們動手的可能,契丹之事不能拖,那就只能鋌而走險。當然,若是李存勖明白大義,委以兩人重任,那這場風波就不會掀起來。”
話語剛一說完,頭頂就被敲了一拐杖,耿青連忙回頭,就見母親抿著沒牙的嘴,怒衝衝的看著他。
“為娘好生給你說道,你卻在下面說小話,趕緊讓下面人將庭院打掃乾淨,你也趕緊跟存孝一起滾去書房好生商量,不然我就跟你爹告狀,讓他晚上扒你窗戶!”
耿青:“........”
李存孝:“........”
兩人互相看看,頃刻站起來,急急忙忙推門出去,外面屠是非等人想要上前見禮,都被耿青揮袖,一句:“各自回家,功勞明日再說。”給擋了回去。
說著,便叫上秦懷眠,一起轉去中庭後側的書房,那邊,專門侍候的侍女早早進去將燭火點亮,待耿青等人進來,斟好茶水,悄然退出,關好房門。
門扇闔上,斷去外面聲音後,裡面響起了李存孝之前想問出的話語。
“李嗣源、石敬瑭拿了權利,抵擋契丹,那之後,我們該如何行事?”谷殘
“北上。”
耿青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茶氣嫋嫋裡,目光掃過對面各自落座的故友、兄弟,“契丹立國之戰,不能讓他們得了威風,否則將來只會壓著中原,不過僅憑太原那點實力,想要抗下來,終究是吃力的,我們必然要北上幫一把。”
長安、隴州兵馬北上晉地,李存勖那裡,怕是說不通,兵馬一旦北上,其中說不得有耐人尋味的地方了。
到了這裡,在座的人,哪怕如老秦這般直言不諱的人都沒出言點破。
“季常長遠考慮,驅外敵於邊界,懷眠敬佩,但還有一個方向,倒要小心。”秦懷眠端著茶杯撫須思慮裡,整理了一下言語,繼續道:“雍王終究屬大梁之王爵,出兵北上也要有合理之言,另外,陛下似乎還在與李存勖爭鬥,若是壞了季常大計,拖了後腿,那就壞事了。”
耿青閉上眼睛,仔細聆聽,附和的點點頭。
“懷眠兄,這是要我先安排汴州那邊?唔......確實是重要的一環。”
片刻,他睜開眼睛,又點了點頭,重重落下一聲。
“那就安排。”
.......
淅淅瀝瀝的雨線衝刷著前院縫隙裡的血垢,王府被江湖刺客襲擊的事,在第二天一早傳去城中街巷,向來沒什麽動靜的王府,此時成了不少人茶余飯後的談資,這些年來,長安安定,到征伐蜀地,多少有些不讓人滿意的。
眼下遇襲一出,免不了被人拿來做文章,所謂壞事傳千裡,幾乎與從長安出來的快馬想通的速度,在半月後,傳入汴州。
拿到消息的朱友貞,剛從後苑剪月坊出來,臉上還有塊紅紅的印記,罵了句“不識抬舉。”便頗為鬱悶的在花園間散步。
之後,聽到送來消息的宮中侍衛說的事,表情終於好過一些,幸災樂禍將信函交給與身邊宦官。
“這耿青,終於知曉厲害了......念給朕聽。”
那宦官趕緊清了清嗓子,將信紙展開,跟在皇帝身後,飛快掃了一邊,欲要讀出的聲音忽然咽了回去,下意識的看去前方的背影。
“朕讓你讀,怎還有猶豫?”
沒聽到聲音的皇帝,微微側臉看去,那宦官手都有些哆嗦,還沒等他回應,信紙就被朱友貞一把抽了過去。
皇帝原本幸災樂禍的表情漸漸陰沉。
上面大概的意思是這樣的:“陛下,近日臣在長安得遇高人,說有大難,一連幾日都寢食難安,果然,不出高人所料,一幫江湖匪人襲臣王府,踐我大梁臉面, 今賊人雖已盡除,可那高人又言,我大梁近些年當好生休養生息,不可大動刀兵,否則對君臣不利。
故此,臣鬥膽書信一封,勸諫陛下,暫且不要與晉地再鬥下去,不然,臣隻得來汴州借陛下天子氣,避避禍端。”
“這個耿青好大的膽子!”朱友貞將信紙揉成一團丟到地上,不解氣的跺去一腳,回頭看著宦官,“他敢威脅朕......他還要來汴州......他......”
一連幾個‘他’字過後,朱友貞一時間找不出合適的詞繼續罵下去。
十年來,他盡握大權,豈會再懼怕那長安雍王,早就有了廢除對方的想法,眼下,竟如此威脅堂堂天子。
“好,這倒也好。”
朱友貞看了看剪月坊的方向,“來了,朕好將你與那賤婦一起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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