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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們就在這裡發生爭執?”
“.......大概就在這一帶,當時天黑,看的並不清楚。”
“將軍最好仔細回憶,這是陛下吩咐在下來這邊查案。那邊那位便是刑部侍郎!”
“某確實不知甚詳,神策軍的張懷義將我攔下,也隻記得就在前面不遠。”
......
盤問的聲音裡,李順節朝那潼關守將點了點頭,他勇猛非常,但並不蠢,這人明顯不願說實話,大抵知道張懷義在神策軍當中頗有分量,不敢隨意得罪,選擇兩不相幫。
李順節朝他拱了拱手,目光偏轉開,周圍山勢逶迤,成片的林野間,鳥聲嘰嘰喳喳回蕩,他翻身上馬趕往屠是非的方向,繞過官道上來往的商旅,終於在前方一個岔開發現他帶著十多名捕快駐足。
“可有發現?”
李順節翻身下馬過去,蹲地上的屠是非正搓著指尖泥垢,放在鼻下,眉頭皺起來。
“有木灰氣味,這裡燒過火堆,應該就是那守將說的地方。”
宰相崔胤失蹤,長安城裡出現劫匪,這其中卻牽扯到了吏部侍郎秦懷眠、都統張懷義、東平王朱溫,沒人會相信這是巧合。
屠是非層是總部出身,刑偵緝拿方面極為敏銳,那日他也接到了耿青的書信,知道對方已經來了長安,而這些牽扯到的人,每一個都與他有著關系。
那被劫匪的婦人更是他的義嫂。
‘跟他牽上關系......如果劫匪真是崔相,那凶多吉少了,可崔相為何這般做?東平王又如何在這裡出現?’
越是知道真相,就越多的謎團讓屠是非感到困惑,耳邊李順節的聲音再次問來,他按下繁雜的思緒,站起身觀望四周,又看向潼關方向。
“那守將言,張懷義是那邊山谷過來的。東平王的兵馬又在前面,那劫匪就只能在這裡停留,人殺了,屍體帶走,這一趟我們無功而返,如果屍體沒帶,那就只能放在一處。”
換股四周,屠是非的目光最後停在了側面一處林子:“樹林潮濕,又挨黃河,能讓屍體加速腐爛,左右,去那邊樹林!”
李順節明白他話裡的暗示,心裡多少知道死的劫匪,可能就是宰相崔胤,當即命麾下兩百士卒入林一寸一寸翻找。
林子並不大,落葉自然不會太厚,如果被翻蓋過的地方,定然與其他地方大有不同,畢竟過去的時間不算太長。
不到一個時辰,頓時就有發現,一個捕快叫喊:“這裡的落葉太薄,地上有許多鼠蟻打洞的痕跡!”
陽光灑進林間的斑駁裡,一眾士卒蜂擁過來,李順節大步走到近前,看了地面,與屠是非對視一眼,旋即揮手,“將這裡挖開!”
有捕快跑出林子找來了數把鋤頭,幾人合力將泥土刨開,埋的並不算深,很快露出一隻手背來,濃水夾雜泥土呈出一種與土腥混雜的惡臭。
一名士兵被推搡上前,將屍體上方粘稠的泥土抹開,下方的屍體已經呈出巨人觀,浮腫的厲害,皮層下到處是密密麻麻的蛆蟲蠕動,但人的相貌輪廓大抵還是看得出來的。
“不是崔相,再挖!”
士兵聞言,拿了頸脖的圍脖將口鼻遮掩起來,奮力朝四周挖開,越來越多的屍體被挖掘出來,足有數十具之多,一一抬出在林中排開。
李順節、屠是非饒是見慣了血腥,面對這種惡臭,也是難以忍受,捂著口鼻一具一具的觀察過去。
陡然,兩人動作停下來,站在了一具滿是泥垢的屍體前,粘稠的泥濘沾著的衣袍花色,極昂貴,並非劫匪能穿戴,當即拿酒袋,倒了酒水去臉上,忍著惡心,將泥濘抹開。
李順節咬了咬牙關,回頭與正望來的屠是非對視,兩人默契的點了點頭,那屍體正是崔胤。
眼下,劫匪既是崔胤,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定是耿青做的無疑,屠是非這樣想,但並沒有說出來,他心裡也有擔心,一旦說出,耿青被抓,以前所做之事,會不會都抖出來?
那自己的前程也就盡毀,家中妻兒恐怕都不夠砍的。
“李統領,所謂劫匪是崔相,這其中疑點越來越多。”從林子出來,屠是非直接將崔胤身上的疑點放大,“他在長安為何出現在這裡,為何要去綁架一對母子?東平王又為何恰好在這裡將他殺了?”
李順節牽過韁繩,被他一點,心裡也泛起這個疑惑,不過終究不是刑部捕頭,不願在這上面多費功夫。
他還要回長安複命。
“張懷義、崔胤、東平王,崔相已死,東平王動不得,只有張懷義或許知曉,屠侍郎,你提醒的及時,對了,是否還有一個叫耿青的?陛下讓我不動他,但也該盤問。”
李順節已作出決定,翻身上馬一勒韁繩,調轉了方向,“屠侍郎,這裡就交給你收拾了,其他人隨某回京!”
蹄音響徹在官道上,上百名宮中禁衛策馬飛奔起來,穿行過潼關,快馬加鞭直奔長安而去,這般速度,至少兩日的功夫。
兩日之中。
此時的耿青已經再度面聖謝恩,從宮中出來,家中已打典好了一切,四輛馬車,五匹馬組成的隊伍已經在城西開遠門等候。
城門口,白芸香抱著耿念坐在馬車上,眼眶濕紅,一旁,還有秦懷眠、張懷義,前者一身常服沒有掛劍,就像個教書先生,後者卻沒事逗著趴在婦人肩頭的小童玩耍。
不久,大春駕馭的那輛馬車出來,眾人相迎過去為他踐行。
“叔叔,妾身心裡話,多已經說了,途中當保重身子,西陲貧瘠凶險,多堤防小人......”
這麽多人在,白芸香不好意思哭泣,隻得撿一些話語來說,懷裡的耿念待母親說完,像個小大人一樣,叉著腰,脆生生的說道:“爹,你要早點回來,省得以後,那些小孩兒又要說念兒沒爹了,知道不?!”
“知道!”耿青掐了一下嫩嫩的小臉蛋,膚色隨白芸香,白嫩嫩的,比他這爹好看的多。
父子倆逗趣說笑一陣,婦人適時抱著孩子走到一旁,秦懷眠過來拱了拱手:“季常,到了那邊,若有不適,可來信長安,我既便舍了這張臉,也要求陛下將你調回來。唉,秦某未曾想,陛下竟將你外放,原以為大夥又能重聚,好好輔助聖上重振大唐。”
耿青知道他對長安這位天子抱有希望的,後者也確實比那李儇強太多,秦懷眠留下說不得將來真有一番作為。
“秦兄多慮了,西北之地,萬一讓我耿某人如魚得水呢?鹽鐵使職,可是多少人做夢都想撈到的官。”
說笑一陣,輪到張懷義時,他倒是沒什麽話說,就是提醒耿青還欠他人情。
“之前說好請我逛青樓,多半也沒機會,做兄弟也不急,就在長安等你回來,那頓請客,你可跳不掉的。”
說完,少有正經的過來,將耿青抱住。
“你安心去,家裡,做兄弟替你看顧好,一定要從西北好好回來,對了,我特意還打聽了一些事,西北那邊,除了李茂貞,還有天雄軍,再往西北,沙洲、甘州、肅州,可是歸義軍的地盤,沒事可別亂竄,這些人都不好惹,朝廷也不管的。”
“嗯。”
對於張懷義,耿青心裡是感激的,曾經的狐朋狗友,到的這時,才算得上真正的兄弟,與眾人又說了些話,將酒水喝盡,便上了馬車。
就在這時,遠處有馬蹄聲過來,是一匹快馬,看裝束非軍營中人,更像府中的奴仆。
“耿先生,慢行一步。”
那人喊了聲,促馬過來勒停,將一封書信捧在雙手間,飛跑到車前,遞到車簾下,“先生,這是我家公主給你的。”
師娘......
耿青微微愣了一下,將拿書信抓過手中展開,上面字跡娟秀綿柔。
“季常親啟:
季常赴任隴州,當一展才華,不負駙馬所望。那日登門拜訪,我已知曉,想說之事,師娘心裡清楚。
往事已矣,你不必掛念我一老婦人,如今青燈佛堂,師娘一心向佛,今日遣書一封,就當為你送別。
回長安後,師娘再為你接風洗塵。”
手中信紙放下,耿青心裡五味成雜,殺李儇之事,那位老婦人多少猜得出的,那日不見他,是情理之中,今日送信過來,是師生情誼。
歎了口氣,耿青走出車輦,望著巍峨雄壯的長安,托袖拱手拜了下去,隨後,與眾人一一道別,鑽進馬車吩咐大春駕車駛向了官道。
“爹!”
陡然,遠遠傳來的,還有童稚的話語,耿念在母親懷裡,使勁揮著小手,朝著漸漸遠去的馬車,哭喊了出來。
“爹,快些回來啊,念兒在家裡等你——”
晨光拂過雲絮,遠行的馬車裡,耿青撩開簾子回望,他聲音低沉:“大春,走快點.......”
劈啪!
鞭子揮舞在半空抽響,大春吆喝一聲,馭著馬匹加快了速度,不久之後,十裡之外,與等候的另一批人匯合。
一路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