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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不是一個奸臣》第174章 芸芸眾生皆平等
嗒嗒嗒......

 雨點零零落落砸在抽出的綠枝,風帶著雨水跑過宮簷,宣政殿側面書房,燈火通明,宮女、宦官站成一排在門外候著。

 裡間,李儇打了一個哈欠,重新拿過一張奏折翻看,點有朱砂的筆尖在上面勾勒字跡,批注上對於這件政務的意見。

 下方燃燒的燈柱繞出一片暖意,燈火間,是田令孜的身影站在那,他看得出今日陛下的心情不錯,沙沙的筆畫間,宦官抵著頭笑了笑。

 “陛下,今日心情如此好,不妨早些歇息,陳昭媛隨陛下從蜀地回來也有時日了。”

 “知朕心情好,就別提什麽嬪妃了。”

 批完一本奏折,李儇呼出一口氣,將毛筆隨意的丟去墨硯,滑落到桌上甩出幾點墨跡,靠著椅背看著墨點不知想什麽,忽地咧嘴笑了一下。

 “你說那些在大理寺關著的女人們,此時心中可有後悔?朕就不信,叫一聲夫君就能保住性命,這世上危難之事,朕沒見過?蜀地那般難行,都能過,還和過不去的坎?不過是這些女人好騙罷了,沒見過世面,丟朕的臉。”

 說笑的語氣說出,眼中卻是有大仇得報的快意舒暢之感,下方的田令孜趕緊湊起笑容,上前拱手道:“陛下說的是,這些嬪妃從小就生在高牆大院裡,到了皇宮,確實沒見過世面,那顧常侍也是的,自己呈英雄想死,把嬪妃們托付給耿青這樣滿肚子彎彎道道的人,這不是害人嘛。”

 龍案後面,李儇目光望去宦官凝實。

 “你在她們待在皇宮沒見識,也算上朕的一份?”

 田令孜微微張了張嘴,連忙在打了自個兒兩巴掌,露出諂笑:“陛下,奴婢說錯話了,說錯話了。”

 那邊,皇帝這才滿意的重新靠回去,看著穹頂橫過眼簾的梁木,上面的雕花。

 “大伴不用自責,有一句你說的對,耿青這做法確實害人,害了這些什麽都不懂的女人,真想看看朕這些妃子們在牢裡哭哭啼啼後悔的樣子。”

 李儇笑了笑,撐著扶手起身,“剩下的奏折明日再處理,走,去陳昭媛那,還是大伴的兄長之女好啊,知根知底,不擔心她忤逆朕。”

 “陛下請。”田令孜諂笑退到旁邊,恭敬的將門扇拉開,跟在皇帝後面出去,朝等候兩旁的宦官跟上,另外兩個宮女則提著燈籠走在前面。

 “陛下,奴婢最近新得了一配方,藥效極好,聽說用過此方的,許多人家都生了男孩,膳房那邊奴婢已經著人熬好了,等會兒就過來。”

 “大伴啊,民間偏方聽聽就好,朕還從未聽說過生男生女孩靠藥方的。”李儇負手走在前面,夜風從水榭那邊吹來,讓人感到一絲冷意,他抖了抖肩膀,語氣帶著說笑的意味,側臉看向落後一步的宦官。

 “真有如此功效?”

 “應該假不了,那郎中若敢騙我,奴婢就將他!”田令孜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臉上卻擠眉弄眼做出一些滑稽的表情,逗的李儇哈哈大笑,剪去心裡的那團不舒服的東西,讓他心情大好。

 出了宣政後殿,沿著外圍廊簷繞過紫宸殿,到了外面,小宦官撐起紙傘給皇帝遮去雨水,過月華門,進西內苑,伏鸞樓連接百畝桃園,到了花開季節,站在閣樓眺望,滿目粉紅桃花,是令人心醉的畫面。

 皇帝過來這邊時,已有宮人在此處跪伏相迎,待李儇進去,跟在後面正跟著進去的田令孜停下腳步,看去跪伏地上的幾個宦官。

 “趙宸呢?他今日值守為何不見?”

 “回稟內相,趙老大今日拉肚子,剛才還在這,陛下和內相來之前,他便跑去茅房了。”

 聽到回答,田令孜罵了一聲:“肚裡存不了貨的。”便走了進去,至於外面幾個宦官,都是臉熟的宮裡人,自然是信的。

 外面巡邏的兵卒過去,幾個宦官低眉順眼的站起來,拍拍膝上的灰塵,沉默的守去閣樓的門口。

 夜色裡,一輛馬車穿過無人的小徑慢行,偶爾有人從黑暗走出,將紙條塞進車裡,或在前面帶路。

 細細綿綿春雨裡,馬車停在了桃林邊上,不遠還有亮有燈火的閣樓,簾子裡的眼睛望了望,伸手摟過車簾掀開,走了出來。

 .........

 伏鸞樓,檀香嫋嫋,燈火燃燒間,空下來的湯碗留著殘渣放在桌上,不遠,粉紅色的帷帳籠罩一張矮床,毛絨的毯子從下方滑落出來,又被拉扯了進去。

 帳裡,跪著的身影火急火燎的拉扯什麽,不時傳出女子嬌嗔的聲音,張開長腿想要去夾男人的腰,卻被抽的老高,架去了肩膀上。

 “陛下,別那麽急......”

 “喝了大伴送來的湯藥,朕心裡火燎的緊,快,快將朕的腰帶解開。”

 “嘻嘻......就不,讓陛下再憋憋,等會兒才有力氣。”

 外間,聽著裡面動靜的田令孜嘴角勾起笑容,陳昭媛說起來是他的侄女,他與皇帝的關系再好,終究是君臣,若是侄女生下一子半女,那他就成了國戚,地位只會更加穩固。

 田令孜走回外間,尋了座位坐下,讓樓裡的宮女上了茶水,一邊喝著茶,聽著雨聲,一邊等候,倒是愜意的緊。

 想起一些事,他開口喚了聲門外的幾個宦官進來,然而,聲音出口,卻是沒半點回應,田令孜皺了皺眉,偏頭去喚剛才出來過的宮女,同樣也沒了聲音,心裡不由咯噔跳了一下,將茶杯放下就要起身。

 下一刻,就見門外,之前值守的三個宦官慌慌張張的衝進來,眼裡帶著驚恐,指著外面結結巴巴的開口。

 “內......相........趙老大.......死了。”

 “什麽?!”

 田令孜一激動撞翻了桌上的茶杯,然而就在此時,門口那邊一道道身影快步進來,只有六七人,俱一身青衣打扮,進來就是幾拳幾腳將那三個小宦官打翻在地,田令孜想要跑,剛一轉身就被其中一人抓住後頸給拖回來。

 “田樞密,這是慌什麽?”那是陰柔冰冷的嗓音從門外傳來,被人拎了後頸的田令孜使勁的朝那邊斜去視線,一張陰柔俊俏的臉孔出現,九玉同樣一身青衣負著手腳步輕快進來,只是輕輕瞥他一眼,冷笑著徑直走去樓梯。

 “九玉,你想造反不成?!”

 田令孜朝他喊了一聲就被旁人打了一巴掌,扇的眼冒金星,歪過臉去,便看到還有一道身影被兩個侍衛打扮的人護衛著走了進來。

 一身蜀錦黑紋的常服,發髻乾淨利落結在頭頂,系上了綸巾,踩著濕漉的台階,一步步上來,目光冷冰冰的在田令孜臉上停留一眼,朝左右輕聲道:“帶田樞密一起上來。”

 倉促的一瞥,看到面前走過的臉孔,田令孜張合嘴唇難以闔上,‘怎麽可能......不可能.......就算黃賊復活,也不可能打進皇宮......他怎麽進來的......還有宦官......宮裡的人......’

 “耿......青。”

 他想著,口中念出這個名字的瞬間,想到什麽,忽地朝上面大喊:“陛下,快跑——”

 二樓某處房間。

 淒厲的叫聲傳來,燈火中浮動的帷帳猛地被掀開,李儇裸著上身探出腦袋看去外面,剛剛那聲音太熟悉了。

 帳裡,白皙如玉的長腿伸出來,勾去皇帝的腰間。

 “陛下......你怎麽了?”

 “剛剛那聲音,好像是大伴的?”李儇頓時沒了心思,將她腿搬開,匆匆忙忙就要下床,裡面的女人也有些驚恐,連忙坐起來,將被褥摟住身子,擔憂的往外看。

 然後......便是一聲嘭的巨響。

 房門被巨力擠壓,向內打開,剛套上一件單衣的皇帝哪裡受過這樣的事,朝門口暴喝:“誰敢驚擾朕!”

 回答他的,一把刀呯的插在床尾的木柱上,爆開木屑,刀尖直接從另一邊露了出來刺破帷帳,嚇得床上的女人瞪大眼睛,尖叫出來。

 “朕認得你,掖庭宮那邊的少監!”

 李儇提著衣衫還在那喊,九玉冷漠的看他一眼,從前對皇帝敬畏,在那天夜裡已經徹底沒有了,面前的,只不過是一個隻敢殺女人的懦弱男人罷了,甚至連爺們兒都算不上。

 九玉不理他,就那麽進來,搬了一張矮凳放到了皇帝面前,然後,向後退了退,像是在等人,李儇看他動作,下意識的望去門口,看到一張臉孔出現,一個人的名字瞬間閃過腦海,眸子縮緊,昏黃的視線裡,一身黑衣的耿青微笑的走了進來,沒了往日的禮數,踢著袍擺走到了皇帝面前,坐了下來。

 “陛下請坐。”

 “耿青,你要......做什麽......”李儇從未想過這個面色黝黑的青年竟敢當著他的面坐下,還叫他一起坐,整張臉扭曲發紅。

 “你叫朕坐下?你帶人闖進朕這裡,想要做什麽?弑君?!”

 “朕是君,你是臣,你枉為於琮學生,他就是這麽教你的!”

 李儇嘴皮飛快張合,語速極快的在說,下一刻,便是‘呯’的一巴掌扇在了他臉上,印出紅紅五道指印,床上尖叫的女人看到這一幕,嘴頓時閉上,甚至還用手將嘴捂住,掛著淚水一眨也不眨的看著那邊。

 桌前的皇帝捂著臉,火辣辣的疼痛還在傳來,卻讓他感到不真實,“你打朕.......”

 “皇帝......我可從不喜歡皇帝,也沒什麽君臣的概念。”耿青笑著說出令人半懂的話,從凳上起來,揉了揉剛才打去對方的手掌,看去床上的女人,又繞著圓桌慢慢走著,似乎並不擔心外面巡邏的侍衛。

 聲音輕柔而冷漠。

 “我啊......這個人有點怪,高高在上的皇帝,在我眼裡,跟普通人沒什麽區別,吃飯,睡覺、玩女人.......總不至於,皇帝就不用拉屎了吧?”

 門口,有人端了木盆進來,放去了床頭,耿青走過去攪了攪水溫,朝床上的女人過來,嗓音溫柔。

 “陳昭媛,取條綢緞過來泡泡。”

 “耿青!”那邊的皇帝被他一番話、動作,弄的莫名其妙,不僅看自己的妃子,還命她做事,心裡驚恐到極致便是歇斯底裡的情緒。

 “你到底要幹什麽?!”

 “幹什麽?陛下剛才都說了啊。”耿青站起來拍拍他肩頭,將李儇按回凳上坐下,微笑的臉上,眸子冰冷的看著對方,一字一頓:“弑——君!”

 “啊!”

 田令孜嚇得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到了牆腳,那手裡正拿著綢緞的陳昭媛也嚇得俏臉慘白,裹著被褥瑟瑟發抖的蹲在那裡,胯下的風景露了出來,都沒察覺。

 “怕不怕?”

 那邊,耿青幾乎鼻尖抵著對方鼻尖的距離,咧嘴笑著,隨後慢慢後退到床沿,伸手一把將女人手裡泡過水的綢緞捏在手中,前面,兩個侍衛進來,一把將想要起來的李儇按回去,他大吼大叫,剛才強裝出來的天子威嚴,瞬間破滅,被人按著,像條等著被宰的狗,渾身都在發抖。

 “耿卿.......你放過朕......”

 “朕給官複原職.......”

 “讓你右相也可.......朕不想死......放過朕可好......”

 “你說啊,繞朕一條命啊——”

 耿青豎起一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陛下呀.....你不想死,我夫人也不想死,可她死了,還有更多的婆娘也要死,只有你死了,我,還有很多人才能活。”

 手掌攤開濕潤的綢緞,在李儇瞪大的雙目裡,按了下來——

 ........

 大理寺。

 “你們是誰?”牢房被人打開,牢頭以及一幫獄卒帶起兵器衝去,片刻,有東西拋來,是刑部的令牌。

 “這些女人,我們帶走審訊,若是阻攔,一並處死!”

 有人不信,上去想要阻攔,一柄寬厚的偃月刀轟然斬下,攔路的身軀瞬間撕成兩半,左右飛灑開去。

 “誰敢攔我等救人,只能得罪了!”

 數十名捕快挎著刀劍衝了進來,踏著地上的血跡、劈開的屍體走去一件件牢房,那牢頭、十幾個獄卒愣在那裡,看著地上剛才還和自己耍錢的部下,打了一個冷戰。

 昏暗的火把光裡,附近的牢房裡的犯人也都愣愣的看著這一幕,片刻,就看著這幫刑部的人走過甬道,朝裡面更深進去,之前聽獄卒們說,最裡間,關的是即將要砍頭的嬪妃。

 “大半夜的抓去砍頭.......”

 ........

 伏鸞樓。

 燈火映著幾人或站或坐的影子剪在牆上,床下的女人抱著腦袋瑟瑟發抖不能言語,她前方的桌前,濕漉的綢緞按在人的臉上,皇帝蹬著兩隻腳,手臂被死死的按著,瘋狂的掙扎,發出嗚嗚的低吟。

 “皇帝就高人一等?在臣的眼裡,皇帝也是人,普普通通的人,憑什麽你能隨便殺人,而且還不用償命?”

 耿青死死按著綢緞,捂著李儇口鼻,嗓音越來越陰冷:“素容多好的女人,你不要給我啊,殺她做什麽?!我為你家做了那麽多事,說翻臉就翻臉,是不是還打算出城就弄死我?臣怕死......還沒活夠呢.......”

 他眼眶發紅,死死按著擺動的腦袋,手臂都在發抖,卻是不敢松開,一松開,說不定就心軟了。

 這個關頭,心軟就是害死自己,還有身邊所有人。

 “我不能死......就只能讓陛下死了。”

 被按在凳上, 靠著桌子的皇帝,掙扎的動靜越來越小,瘋狂踢騰的雙腿漸漸沒了力氣,鞋襪都歪斜在了一邊,又在地上蹭了蹭,最後便不動彈了。

 又過了片刻,耿青這才松開手,將綢緞取下,看著睜大眼眶死去的面孔,重重呼吸兩口氣,拿著綢緞在臉上擦了擦,朝那邊的九玉還有幾個宦官揮了揮手。

 “把床上的女人一起弄死,我到外面透透氣。”

 說完,丟下綢緞越過屍體走了出去,只剩下靠坐牆腳的田令孜呆呆的看著身旁的宦官走去床榻。

 侄女慘叫聲音裡,他仍舊望著仰臉死去的屍體呆呆的出神,然後,猛地翻坐起來,像條狗在地上爬去門外,抱住耿青的大腿。

 “耿尚書......開開恩,放奴婢一條活路。”

 隨後,被一腳蹬開,跌倒在地上,胯下濕漉一片,全是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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