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萌生把所見所聞記錄下來的想法是在跟姐姐姐夫從老家回市區的車上。我在後排,百無聊賴,聽姐姐姐夫聊天,無非就是家長裡短、工作生活,乏善可陳。直到說起我姐同一個辦公室的周主任,我開始感興趣。
周主任這個人,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非常平凡且典型的中年男人,上有父母需要贍養,下有子女需要撫養,還有一個全職太太沒有收入在家帶孩子。真要說起來其實壓力應該特別大,但他偏偏是一個安於現狀,偶爾想突破生活束縛卻沒有能力也不敢的人。好在女方父母那一輩有些家底,在周主任剛剛考上工作的時候就給買了房給小兩口結婚,在女方家經濟條件更好的情況下自然多了些可有可無的心理壓力,之所以說可有可無呢,是因為這壓力大概也只有周主任一人在乎,然而不太有人在乎他自己怎麽想。按部就班的讀書,按部就班的步入工作,按部就班的相親,結婚,生孩子,步入中年。目前為止他的人生都非常的標準,毫無波瀾。
然而大多數中年男人都這樣過著,真正讓我想記錄他的是他面對這些事情的態度和行為。只要是跟老婆吵架那幾天,他總是在下班後主動加班,待到單位最後一個離開,然後乖乖回家,也並不敢出去喝酒深夜回家。前面也說了,他能力並不出眾,加班也不能做出什麽,最常做的就是在幾個辦公室之間來回遊走。上班的時候也差不多,一個文件可以做一整天還顯得很忙的樣子,這時候辦公室之間的遊走跟加班的時候不一樣了,步伐要快一些,同時手上一定要打著電話,大聲的反覆確認文件已經標注的內容或者開會時已經講過的內容,跟這個同事說完再給另一個同事打,爭取在回家之前把這件事做完,好像這樣就會讓他自己感覺生活充實一些。偶爾他也會在辦公室坐著,看看基金、股票和新聞,都是些跟他沒什麽關系的事,看著看著也會生出一股雄心壯志,雙手握拳,手肘彎曲,往後擺動,做出加油的姿勢,喊兩聲“加油!加油!加油!”配上中年男人無法避免的啤酒肚,顯得格外滑稽。但是他好像不在乎,辦公室新人剛來兩天還有點新奇,過段時間也見怪不怪了。
我們在車裡聊到這段,想象著一個中年男人滑稽的加油都笑了,然後卻不約而同的都沉默了,車裡氛圍一下子安靜下來。他們沒有繼續聊,我也開始看窗外倒退的風景,家鄉是山區,高速不是在橋上就是在隧道,放眼望去都是看不到頭的大山,才下過雨,植被覆蓋的地方,比起裸露的山體來說,綠色顯得異常的乾淨。我又想起周主任,不覺得好笑了,反而有些辛酸,握拳對自己說加油也許是唯一一個可以讓這樣的生活不一樣的地方,不想不願意但是不得不,人生就是會這樣。假裝自己很忙,假裝自己很充實,再真情實感的給這樣的自己加油,感謝自己的不容易,嗯,是挺滑稽。想著想著我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