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兩個月大的時候我家就搬到了街上,國家分配的房子,一棟兩層的樓總的八戶,父親在鄉政府上班,母親在家帶孩子。
不在寨子裡住了,也沒有了需要種的土地,母親有點不習慣這種生活,一年到頭辛苦慣了讓她閑下來她待不住。所以在我稍大一些的時候就背著我去做點小生意,每周鄉鎮趕集的時候在街邊支個攤,賣涼粉,如果本地剛好有這種小吃的可能認識,分好多種,米涼粉、豌豆涼粉、蕎涼粉……等等,根據原材料不同做出不同種類的涼粉。冰冰涼涼的,切塊或者拉絲,豆腐一般的材質,顏色有白的透明的,直接切上一碗,舀上一杓折耳根和小蔥加鹽味精等調味料泡的湯汁,再加一杓自己炸的辣椒油,撒幾顆酥豆,喜歡香菜的還可以抓點香菜,倒上醬油和醋,攪拌一下,夏天吃上一碗,酸辣爽口,解暑又有胃口,那個時候這樣一碗只要五毛。
再後來,不知是聽誰背地裡嚼了舌根,說我父親有工作還要我母親帶著小小的孩子上街擺攤,傳到了我母親耳朵了,自己即使閑不住也沒有再去了。
我家對門的張叔叔家跟我家同姓,好像有些不遠不近的親戚關系,他家孩子比我小八個月,男孩,皮得很,每天跟我在樓道裡吵架,他吵不過我便動手,現在臉上還能隱約看到小時候打架留下的痕跡,只是很淡很淡了。他媽媽我都叫阿姨,也不知道姓什麽,隻管阿姨阿姨的叫,阿姨也不上班,在家帶孩子,但是阿姨從小家裡富裕,愛漂亮,結了婚之後也喜歡穿漂亮衣服,化妝打扮。我母親在家沒事也只能跟她聊天嘮嗑,一開始很是不習慣阿姨那麽花枝招展,覺得自己有些土,後來也敢破費一把買了當時流行的健美褲和風衣什麽的,和阿姨合影留了好些漂亮的照片,漸漸也習慣了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但是養雞養豬的習慣卻是沒改,在家屬樓的後面,空地的地方,建了一小間豬圈,自己用木頭訂了一個雞圈,做到雞蛋豬肉自給自足。
再後來我姐姐上小學了,我還整天跟個泥猴一樣在那棟樓玩耍。母親說我小時候特別愛玩水,夏天但凡哪裡有一桶水,我都能把自己翻進去泡著,還沒有學會走路的時候就學會把自己弄濕了滿地爬,說我像個拖把。我說話說的早,母親說我還不到一歲就會說話了,就是學走路學的慢,到處爬,衣服一天換幾套都來不及給我糟蹋的。我頭髮生下來就顏色淺又稀疏,母親為了讓我頭髮好看點,便一直給我剃頭,這樣長出來的新頭髮就會黑一點,密一些。這習慣一直到我上小學那會,一年級的時候班上同學笑話我的光頭,回家哭了一頓才給我留了短發,在上初中之前也保留了很久的短發,導致小的時候沒有性別概念那會一直跟男孩子一起玩,像個男孩子一樣野。
那時候最流行的遊戲就是吹煙蓋兒,把不同的煙盒蓋子折起來,分不同的分數,盲出自己手裡的分數,誰分數最大誰就先吹。把煙蓋整整齊齊擺好,兩手撐地,嘴巴對著煙蓋底下這麽一呸!就看技術了,技術好能把湊出去的都收回來,技術不好就等下一個人來收。常常一輪遊戲還沒玩完,手上衣服上已經全是灰塵泥巴了,回家免不了一頓打。
小時候我母親常常打我,一方面是我性格真的調皮,一方面我母親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我又是個格外喜歡頂嘴的。我姐姐不一樣,姐姐性格沉穩的多,記憶中好像從來沒有挨過打,但是如果我和她因為什麽事情吵架了,
被說的總是她,因為我是小的那個“么兒”所以不要與我爭。我其實不喜歡母親總讓姐姐讓著我,所以雖然吵架,所以我反而跟姐姐的關系更親近,更喜歡找她玩,就算她不理我還是貼上去那種牛皮糖。母親則是不喜歡同我交流的,常常是只相信她看到的,我如果反駁一句便是頂嘴,接下來就是一頓毒打,而且母親是不允許我哭出聲音的,也許因為她自己是那種剛強的性格,便也對我們這般要求。所以通常都是我直挺挺的跪著,一點聲音也不出,眼淚嘩嘩的流,不服氣的話手還要緊緊的攥著拳頭,母親通常拿一根金竹的枝條,抽在我的屁股上,打一下肉上便會起一條紅紅的道,打完了母親又會心疼我,脫了褲子給我屁股上抹藥。 父親喜歡小孩。待我姐姐就非常好,後來我出生以後他工作更忙一些,偶爾會去城裡出差,每一次回來都會給我和姐姐帶城裡麵包房烤的麵包,當時鄉下還沒有的賣, 所以我格外期待父親回家。父親不止會給我們帶好吃的,也會在城裡給我和姐姐買漂亮的小裙子,鄉下沒有的賣,雖然我短頭髮穿起來活像個假小子穿裙子,也愛的不得了。而且,父親在家時會偶爾讓我去街上買煙啊,打火機啊,總之找個由頭,讓我去買東西,會給一張整的五塊或者十塊,然後找的零錢就給我們當零花錢買零食吃,母親常常說他,但是他這個習慣到我上高中的時候也沒有改。父親在家的時候我也會更加活潑放肆一些,因為母親想打我常常會被父親攔下來,導致有一段時間,父親騎著他的摩托車去上班,我都要在後面追車,直到追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才會回家。偶爾如果沒有什麽事的話,父親會心軟,把我帶到單位去,小時候長得肉乎乎的,眼睛圓圓的,很是可愛,總是被一堆叔叔伯伯圍著捏臉。後來,因為想父親了,就根據父親帶我去單位的路線自己上街了,路上遇到大人問我是誰家的孩子,因為平常跟父親親近,可以清晰的說出來父親的名字,人家趕緊去我家告訴我母親才把我尋了回去,後來搞得整條街上的人幾乎都認識我,還去街邊一個特別喜歡我的阿婆家吃了好多次飯,那時候還小,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人家叫我吃飯我就去,回頭跟母親匯報,我在哪哪吃了飯,母親又好氣又好笑,說你這樣的,被人家拐走了都不知道。
想起來那時候我這個性格能安全長大還真是不容易,現在回憶起來我小時候的事情,父親母親還是會開心的笑出來。直到我上了小學,父母的關系才開始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