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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馬長歌隋唐篇》崆峒山下獲奇玉 飲月池邊窺天道(6)
  起初他本擬借殷不離之手印證武學,亦有試探之意,此時相鬥越久,殷不離出手之間漸漸的也展露出陸莊武學的影子,兩人竟至有融合之處,不禁越鬥越是心無旁騖,酣暢淋漓。

  古松上的段空桐對那人道:“這些年不見,倒是收了個好徒弟。”

  那人道:“關門弟子。”停了片刻又道,“不如你的。”

  段空桐道:“陸希言的。”

  那人轉頭看看他道:“可惜。”

  段空桐也歎口氣道:“確是可惜。”

  正在這時,殷不離突然一劍向顧明溪當胸刺去,正是紫雪劍法的得意之作‘紫雪吐青苗’,這一招來勢既快又險,蒼崖重劍隱隱有破風之意。雖則如此,對此時的顧明溪來說,盡可以一招‘飛鸞渡閣’破之,但他陡然想起心事,一瞬間似乎感覺十四年前刺在顧家滿門和今晚刺在客棧裡劉行舟眾人身上的劍,都化作了眼前的這柄蒼崖重劍。只聽他清嘯一聲,竟也一劍向殷不離當胸刺去。這一劍神完氣足,風馳電掣,竟比殷不離那一劍更快更險。

  殷不離如何能想到顧明溪突然似模像樣的使出了這招‘紫雪吐青苗’,而且竟後發先至!眼見明夷劍堪堪已刺到胸口,急忙橫劍一隔。方寸亂處,顧明溪一套劍法連珠價的使了出來,“離焰結青蓮”、“龍蛇舞混元”、“靈苗含紫蕊”,竟全是紫雪劍法中的精要招數,而且每一招都深合道意,便似下了多年苦功一般。

  殷不離驚異之下,被逼得手忙腳亂,眼看就要招架不住。突然段空桐閃身進場,伸手一夾,止住了顧明溪的劍勢,顧明溪似乎尚自意猶未盡,回手便奪,段空桐按住劍柄道:“行了,你甫受內傷,不宜再催動內力。”

  顧明溪這才如夢方醒,對段空桐點點頭。陸依依也引著穆連山過來,拉著他的袖腳,臉露關切之色。顧明溪摸摸穆連山的頭,對他倆微笑以示意並無大礙。

  那邊殷不離也被他師傅引自一邊,與顧明溪的神閑氣定相比,卻是氣喘籲籲,此時聽到段空桐說的話,更是心中沮喪,心知顧明溪居然受了內傷自己尚且遠遠不及,若在平時自己豈不是更無法望其項背,想到此處禁不住垂下頭去。

  他師傅見他如此,負手向月道:“不離,天資高下,人外有人。若因天資而廢人事,縱三傑亦不能成器;若以人事濟天資,則雖文叔而成光武霸業。終北周一朝,你可知多少以成事而聞名於天下的?”

  殷不離略一沉吟,便回答道:“梁士彥、王敕萬、裴長寬。”

  他師父點點頭道:“那你可知有多少是因天資廢人事而聞名於天下的?”

  殷不離想了一陣,赧然道:“弟子想不出來。”

  他師父又追問道:“你可知何故?”

  殷不離又想了一陣,正要回答,旁邊的穆連山卻插口道:“因天資而廢人事,終不能成就大業,不過籍籍無名於天下耳。”

  他聲音尚且童稚,但語意堅決,此言一出,眾人皆側目而視,那人也撚須微笑,對殷不離道:“你懂了麽?”

  殷不離抬起頭來,眼裡又有了自信的光芒,點點頭道:“弟子懂了!”

  這邊廂段空桐不耐煩的打岔道:“張老怪,你們師徒倆文縐縐的打什麽啞謎!”

  那被他喚作張老怪的和段空桐年紀不相上下,著一身襲地青藍長衫,背負著一柄竹劍,束發盤髻別以五嶽巾,慈眉間隱有英氣,白須飄處自有仙意,正是護道者的掌道,

名諱張襲明,字盛華。  此時張襲明也不去管段空桐打岔,接著對殷不離道:“何況今日,以身觀身,你覺得自己這套紫雪劍法使得如何?”

  殷不離思索片刻,拱手,點頭道:“稟告師傅,弟子覺得很好!”

  張襲明撚須微笑道:“那便是了。”

  段空桐卻在旁邊招呼顧明溪陸依依道:“咱們走走走,這酸的,我老人家大牙都快掉了。”又回頭對張襲明道,“張老怪,這小子我也帶走了啊。你打不過我,我也打不過你,再打下去也沒有意思。”

  張襲明也不阻攔,拱手道:“空桐兄慢走。”

  但顧明溪尚有心事未結,雖見張襲明仙風道骨,言辭之間器宇開闊,不似殺伐不仁之人,還是踏前兩步,拱手道:“前輩,晚生冒昧有一事相問。”

  張襲明道:“但問無妨。”

  顧明溪道:“適才樹林中似乎是漠北五鷹之一的郝不智,想必是為前輩所刃。”

  張襲明道:“是為不離所殺。”

  見顧明溪有些吃驚,殷不離插話道:“師傅先前因一段公案放過了這郝不智,也告訴過他再有照面,必是有死無生的。所以他一見了我師傅,先自怯了九分,在下趁機出手,手上又只有一柄竹片,郝不智難免有輕敵賣好之意,才給我一擊得手。 ”

  張襲明道:“不離,你也不必過謙,你那一劍雖然只有六七分火候,但勝在取時取地俱佳。假以三五年時日,郝不智縱是全神戒備也擋不住你這劍。”

  顧明溪見殷不離面露欣喜之色,心想這張道長雖然跟別人說話惜字如金,但對殷不離倒是愛護有加,猶豫了片刻,道:“那山腳遺履軒客棧,可是前輩所為?”

  沒等張襲明回答,殷不離已忍不住上前一步道:“放肆!我師傅是因為…”

  張襲明止住他,半眯著眼看了顧明溪一陣,幽幽地道:“正是。”

  顧明溪追問道:“為何?”

  張襲明便撚須不作答,霎時間空氣似乎都凝結冰凍了起來,陸依依抓緊了顧明溪的衣角,禁不住發起抖來。

  顧明溪何嘗沒有感覺到這迫人的壓力,但仍是踏前一步擋著陸依依,追問道:“那前輩可記得十四年前尚書左仆射顧惟雍一案。”

  張襲明眼裡刹時精光暴盛,直射過來,那冰寒之氣似乎更如實體一般卷成一圈出去,喝道:“你究竟是何人?”

  殷不離站得最近,他從未見師父失色如此,驚惶之下竟被這冰寒內力卷的牙齒打架,隻得死命咬住。段空桐卻早已擋在陸依依和穆連山身前,笑道:“張老怪,沒來由的在小輩面前使什麽威風。”

  顧明溪臉色發白,但卻依舊鎮定如常,挺身拱手道:“晚輩顧明溪,先帝xx年間,尚書左仆射,顧惟雍之後。”

  張襲明長籲一口氣,眼裡神情複雜,歎道:“罷了,不離,送客。”說罷轉身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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