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依依拳腳功夫雖然不如師兄弟幾人,輕身功夫卻頗得精要,但此時抱著穆連山,身法不由得慢了三分,聽到背後腳步聲越來越近,不禁急叫道:“師兄!”她這一提氣呼喊,身法稍滯,殷不離已追到離她不足兩丈。
殷不離似乎也不欲傷她,只是伸手來抓她肩膀,叫道:“停下吧。”
便在此時,前一刻似乎還在夢囈的顧明溪,隻一閃身便繞過陸依依,和殷不離迎面對上。
殷不離適才見顧明溪呆立在五丈開外,本是不以為意的,哪知這一眨眼的功夫,當真若擊電奔星,對方便已經撲到自己的一尺之地,大驚之下本能的就往一旁掠去。兩人並未搭上手,但殷不離卻感覺仿佛有一股氣浪順勢將自己推了一把,直蕩出去兩丈開外才站穩腳。
這一下兔起鶻落,不但殷不離大驚失色,拔劍在手仔細打量顧明溪,連古松上那人也低聲對段空桐道:“等等。”便停下了手。
若在平日,段空桐打得興發,必定是要蠻纏一番的,此時竟也應聲收功停手,與那人一起飄然立在古松之上,看著顧明溪。
飲月池邊的顧明溪似乎並沒有看到殷不離,似乎沒有看到陸依依,他隔著飲月池面對著古松的方向,卻似乎也並沒有看到古松上的兩位前輩,他只是抬頭看著半空中的那輪明月,左手作摘葉拈花狀,口中隱隱有詞。
其時月朗星稀,山風也漸漸停了下來,飲月池中粼粼的波光也慢慢靜止了下來,四周越來越安靜,似乎讓眾人都進入了一個奇怪的默契的氛圍當中,誰都不再開口說話或發出聲響。
只見明月的倒影在飲月池中央越來越穩定,到後來池中的明月和天上的明月似乎都難辨真假了。
顧明溪對著月影看了半晌,又對著當空明月看了半晌,再對著月影看了半晌,慢慢的從背上取下明夷劍握在手中,殷不離雖在兩丈開外,也禁不住全神戒備起來,奇怪的是,連古松上的段空桐和那人似乎也有點聚精會神起來。那邊的陸依依則是感到有些駭異,因為他注意到身邊的穆連山始終跟顧明溪看的是一個方向。顧明溪抬頭時,他就看向月亮,顧明溪低頭時,他就看向池中的月影,這兩人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著做出相同的動作來。
但顧明溪似乎已經處於一種物我兩忘之境,他既沒有注意到陸依依和穆連山,也沒注意到段空桐兩人,甚至連背後執劍相向的殷不離也沒有在意。他只是輕輕的舉起明夷劍端詳起來,月光下色如霜雪的明夷劍宛如一襲秋水,劍尖正對著清月,更添寒涼之氣。
良久顧明溪輕舒了一口氣,將明夷劍隨手往外一劃,雖不聞破風之聲,但五丈之外的池心月影竟立時整整齊齊的一分為二,過了一刻又合二為一。飲月池依舊波紋未起,古松上的段空桐兩人見了這一幕卻忍不住對視了一眼,臉上都有幾分驚異之色。
顧明溪看向陸依依的方向,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眼睛裡似乎愛憐中帶著些悲涼的神色,讓陸依依莫名的感覺眼淚要奪眶而出。隨後他又看著穆連山,穆連山一雙澄澈如月的眼睛也正看著他,只見顧明溪微微一笑,輕輕的對穆連山說道:“這就是了。”
這一聲也輕,也在月夜之中像有形的波紋一般散了開去,遠方的山谷也似乎有了回響,風又開始吹了起來,飲月池中月影也亂了,剛剛仿佛靜止了的時間又流動了起來。
殷不離在顧明溪背後離得較遠,沒有看得究竟,
叫一聲道:“弄什麽玄虛!”便挺劍刺了過去。古松上那人正舉起手來欲待叫住他,段空桐卻把他的手按下去道:“急什麽,看看再說。”那人便沒有言語。 場下的顧明溪正和殷不離動起手來,說動手其實頗為勉強,因為不管殷不離如何橫劈豎刺,顧明溪始終都沒有把手上的明夷劍舉起來,只是不斷躲閃。那青年先時也並不欲出手傷人,是以劍鋒所向,俱不是要害之處。後來漸漸認真起來,一柄重劍使得虎虎生風,但顧明溪依舊或是腳步一轉,或是提劍一撥,便化解了。
時間一長,殷不離不禁有些焦躁,雖然對方看著比自己長上三四歲年紀,但自己畢竟是護道者之後,近三代來入門十年就得使蒼崖重劍的第一人!而且更讓自己吃驚的是,對方騰挪閃避中竟似乎若有若無的包含著本門的上乘身法,而護道一門武功是從來不傳外人的!
殷不離心下一急,劍法便亂了起來,此時顧明溪卻反手進攻,倒像是有意引導一般。只聽古松上那人道:“不離,但用紫雪劍法無妨。”
殷不離心中一愣,自己才剛練熟了鼎雲劍法,紫雪劍法才上手練了沒半年,還生硬的緊,師傅如何就叫自己使用?但情勢不及他細想,當下凝聚心神,使出了紫雪劍法。
所謂鼎雲繞劍,空光撇不勝之根,紫雪凝爐,淨月了未萌之欲。紫雪劍法作為護道七劍中的第五劍,堪堪是非同小可。殷不離雖然自知自己這套紫雪劍法並未登堂入室,尚且不如剛才所使的鼎雲劍法趁手,但不知何故,今日使來卻比平時流暢了許多。而且顧明溪之前似乎隨意施為,此刻也提起明夷劍來,兩方自始起才互有攻守。
你來我往之下,殷不離起初腦子裡還在尋思何以明明是與顧明溪對招,何以竟像是在師兄們在給他喂招一般,漸漸的隻感覺自己出手越來越順,身法越來越輕靈,便心無雜念,將一套紫雪劍法使得虎虎生風。
那邊廂顧明溪見殷不離進入狀態,便也使出了扶風劍法相迎,他在江湖中得名於此劍法,使將出來自然是非同小可,再融入適才領悟到的武學,出手之間竟隱隱有扶風聚仙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