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段空桐一行正往遺履軒客棧行去時,顧明溪隱隱覺得有些古怪,原來是懷中自漠北五鷹處得到的那物事競似有些發熱,取出來細看時,才發現是一塊小孩巴掌大的圓形物事,外邊包裹著一層油紙,油紙上邊還纏著一根朱紅色的絲質封條,上有火漆封緘印著“駕司部封”四個纂字。
顧明溪皺眉道:“這駕司部的官郵,怎麽不走亭驛,反倒要托杜劍笙等人托運。這物事連漠北五鷹都牽涉其中,看樣子實在是非同小可。”
陸依依好奇心盛,道:“師兄,管它是什麽,先拆開來看看。”說著便伸手來拿了去,便要破開火漆。顧明溪還沒來得及阻止她,段空桐已經劈手給奪了去,冷笑道:“你背後那把劍是做擺設的麽?”隨即將那物事往前方拋了出去。
陸依依驚叫一聲,顧明溪卻心中會意,從背後拔出明夷劍,只見他身形一閃劍光一動,便已閃身上前挑破火漆和油紙,卻沒有傷得那物事分毫。
段空桐叫道:“好劍法!”隨即臨虛拍出一掌,只聽噗的一聲,那物事周圍仿佛騰起一陣煙霧,卻被他這一掌之風擊散了,顧明溪抄手掠起那物事,托在手裡定睛一看時,卻是一塊暗紅色的玉璧,也不知是不是月光下反射的緣故,中間似乎隱隱有流光湧動。
他把那玉璧遞給陸依依道:“適才段前輩是怕這包裝裡裹有毒藥,果不其然。”
陸依依“哦”了一聲,也不大以為意,接過玉璧看了一遍,也未看出有甚特異之處,又遞給段空桐道:“這種玉璧,成色似乎還沒我們家的好,這些人大動乾戈的,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段空桐正欲接過玉璧,卻忽然發現了什麽,拋下一聲“有古怪。”便縱身往前掠去,陸依依抬頭往他去的方向看時,人已經在十丈開外了。這時陸依依才注意到遺履軒方向競無一絲燈火光亮,轉身將那玉璧遞與顧明溪,道:“師兄,就這一條大路,難道我們還走岔了不成。”
顧明溪臉色蒼白,接過玉璧藏在懷裡,吐出四個字:“調虎離山!”心念急轉,客棧裡難道還有什麽比這玉璧更重要的物事?心中雖然擔心劉家四兄弟和穆連山,但甫受內傷,且有陸依依在側,不能強運真氣疾奔,待二人到客棧前時,已是半炷香的時間過去了。
此時天上懸掛著的下弦月被烏雲遮了大半,本是奇峻多姿的崆峒山,在夜幕之下卻顯得凌厲逼人,似乎是將欲伸爪噬人的巨妖一般。顧明溪才發覺眼前這客棧非但毫無光亮,更是了無生氣。遺履軒門戶緊閉,門外旗杆上的店招在陰風中獵獵作響,但沒有一絲聲音從客棧裡傳出,也沒有一絲光亮從裡邊透出。只有一絲絲的血腥氣味從窗欞門戶的縫隙裡鑽出來。在黑壓壓的崆峒山下,遺履軒客棧倒像是一座巨大的墓穴入口。
陸依依當然也聞到了這股血腥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朝顧明溪靠過去幾分,輕聲道:“師兄…”
顧明溪知她心中害怕,自己也是滿腹疑團,卻柔聲安慰她道:“別怕,有師兄在,你在這裡等我片刻,我進去看看。”
陸依依拉著他的衣袖道:“師兄,你…你的傷不要緊吧?”
顧明溪知道她怕客棧裡有古怪,尋思片刻,從懷裡取出杏雨針,遞給陸依依道,“這點傷不打緊,倒是你,夜裡風寒瘴重,你快將蕭艾墜露巾取出來罩住口鼻,把杏雨針拿在手裡,就在這門口幫我守著,我去去就來。”
陸依依點點頭,
從懷裡取出香巾來將口鼻掩了,登時不再聞得到血腥之氣,加之蕭艾本有鎮氣寧神之用,手裡又拿著獨門暗器,心裡便安了幾分。 顧明溪見她收拾妥當,對她點點頭,輕輕推開半邊門側身進去,登時感覺一股血腥氣潮湧而出,顧明溪怕這血腥氣驚擾到門外的陸依依,趕緊將門又虛掩上,接著閃身一躍,已悄無聲息的落腳在大梁之上。屏氣凝神片刻,亦沒有發現有活人的氣息,以他遠超常人的目力所及,似乎全是屍體。但月光甚暗,又在室內,終究看不仔細,隻得掏出火折子,點燃了一個掛在梁上的燈籠拿在手裡。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眼前的詭異之處卻還是讓顧明溪倒吸了一口冷氣,所有的屍體都是端坐在椅子上,沒有椅子的,也俱是盤腿端坐在桌子上或者地上。顧明溪細細查看之下,發現劉行舟四兄弟除了俞輕書不知去向之外競似無一幸免,而更詭異的是杜劍笙、陸劍符兩兄弟也命喪當場, 除了剛尾隨自己和趙無虞出去的孟劍篤之外,適才留在客棧裡的除了方劍篤之外,其他山賊,杜劍笙的隨從,店老板,店小二等等,俱無一生還!
仔細看時,每個人似乎都是胸口正中一劍,身上競無其他創口,全是一擊斃命!
顧明溪找到劉行舟的屍身,搶過去細看時,跟其他人的死法並無差別,也是胸口中了一劍,創口處只是一條細細的血線,倒像是用鋒利的小刀在皮膚上輕輕割了一條將破未破的口子一般。
劉行舟雙手垂在膝上,眼睛裡全是死前的驚詫之意,嘴角卻詭異的上揚,在暗夜中跟其他人一般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顧明溪滿腹疑竇,究竟是誰殺了這許多人,如果他們是護鏢人一夥的,為什麽連杜劍笙等人也難逃毒手。最關鍵的是,除開山賊嘍囉和押鏢車夫,杜劍笙和劉行舟等人都不是庸手,至少杜劍笙和劉行舟兩人已近一流高手之列,誰有如此高的武功,竟能於瞬息之間置這些人於死地,而且隻用了一招!
“這劍法,這劍傷,簡直像是…不可能!”顧明溪腦子裡隱隱約約有些端倪,卻被自己強行的壓了下去,這個想法實在是太詭異太不可思議了。
顧明溪強壓下沸騰的心神,四下看去,卻見得客棧左側窗欞上有兩處破洞,其中一個像是有人破窗而出,而另一個則是邊緣整整齊齊圓形,倒像是天然做好的一般。
從那兩處破洞之中透出些月光,映出另一頭的櫃台邊上似乎寫得有字,字跡黯淡,離得遠了,縱是以他的目力也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