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輕書遞過兩樣東西來,卻是一封信和一匹衣服上扯下來的布,都是血跡斑斑,劉行舟將那信遞給顧明溪,把布張開來,只見上邊寫著“遊龍劍杜”四個字,甚是潦草,杜字最後一橫只寫到一半,顯是匆忙之間未及寫完。劉行舟問顧明溪道:“顧賢弟,你且覺得這字寫得如何?”
顧明溪納悶他這時怎麽會問這種問題,觀察了那布上的字片刻,道:“這四個字看來是蘸血寫的,運筆凌亂,想來寫時情況急迫。另外這四個字間架略窄,筆力嬌弱,想是出自女子之手。其他的恕在下眼拙,便看不出來了。”
劉行舟道:“顧賢弟好眼力,此字正是出自穆老三的夫人之手。穆老三粗獷豪邁,卻是識不得字,跟在下兄弟通信等事全是由他夫人代勞,在下手裡正有幾封這樣的書信,顧賢弟到時一看便知這四字是穆老三那夫人的筆跡。”
顧明溪點點頭,舉起手中的信道:“那這封信卻是何人相送?”
劉行舟道:“顧兄一看便知。不妨讀出來大家聽聽。”
顧明溪依言展開那信,念道:“驚雷兄弟尊鑒:暌違日久,拳念殊殷。即日行經流雲寶山,還望賢弟不棄,與兄弟等大醉三日方休。愚兄杜劍笙謹封。”
顧明溪揚起信對杜劍笙道:“這信倒寫的倒是親熱,下邊還落有杜兄自己和你們長安鏢局的大印,想來不是假造的吧。”
杜劍笙心裡暗暗叫糟,當日不該如此大意,隻道一把火便把所有證據給燒了個乾淨,現下雖然能抵賴說這信不是自己寫的,但對方總有辦法確認自己的筆跡,再加上那印章…今日只怕要糟。
劉行舟見杜劍笙不語,喝道:“杜劍笙!你還有什麽話說?!”
杜劍笙正自盤算脫身之計,一時不答,孟劍符卻仗劍跳起來叫道:“師哥,跟這些狗賊多費唇舌做什麽?跟他們拚了就是,咱們兄弟行走江湖怕過誰來?”
跟他們一起的幾個官兵平日裡仗勢欺人慣了,這時看著這麽多山賊惡狠狠的盯著自己,卻一個個手足發軟,那姓趙的官兵更是縮在眾人身後,瑟瑟發抖,渾不似剛進來時那驕揚跋扈的模樣。
劉行舟嘿嘿冷笑兩聲道:“杜老弟,我看你真是越活越沒出息了。現下人證物證俱齊,你爽爽快快的認了,我劉某還認你是個人物。想當年你遊龍劍也算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一條漢子,誰料今日竟成了這副敢做不敢當的胚子。倒還不如你這師弟硬氣,嘿…”
杜劍笙給他一席話說得無地自容,孟劍符喝道:“師哥,怕他做甚?咱們兄弟為官府出力,殺得幾個山賊有什麽大不了了?不錯,流雲山那出正是咱們兄弟做下的,誰叫那群山賊不識抬舉!”
他左一個山賊右一個山賊,劉行舟手下兄弟早已怒極,喝罵之聲此起彼伏,要不是俞輕書製止,只怕早就撲過去要將他大卸八塊了。孟劍符也真有膽氣,此時還敢跟眾山賊對罵。山賊雖人多口眾,但孟劍符習武多年,喝罵起來真氣充沛,山賊的聲音倒壓他不下去,兩方正好罵了個旗鼓相當。
陸依依聽他們罵得難聽,便取手絹出來將耳朵掩了。
顧明溪道:“孟先生既然承認此事,咱們按江湖規矩解決就是。”這句話一說出來,便把眾人的聲音壓了下去,但眾山賊罵得興起,哪裡管他,各種汙言穢語層出不窮,孟劍符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罵起人不帶一個髒字,卻也不落下風。
顧明溪見他們越吵越厲害,
便踱回去握住陸依依的右手,吸口氣道:“眾位有話好說,如此喝罵,與地痞流氓無異,豈不是失了眾位身份。” 這話真氣鼓蕩的說將出來,眾山賊隻覺得耳朵裡嗡嗡作響,幾欲暈去。孟劍符也是一陣惡心,忙提氣護住丹田,哪裡還敢開口喝罵。
陸依依雖然用手絹掩住耳朵,但仍是隱約能聽見眾人聲音。後來顧明溪握住她手,過繼真氣護住她耳周血脈,使她不受自己說話所震動。陸依依見得見眾人突然都住口了,知道是師哥顯了本事,便放下手絹,對顧明溪笑道:“師哥,你又嚇唬人了是吧?”
顧明溪笑笑不答, 窗外卻有人喝道:“兀那小子,你打斷他們做什麽!”
話音未落,窗外已閃進一個人來,圓睜怪眼瞪著顧明溪,正是適才奪門而出的那位姓段的老者。
顧明溪突然給他喝問,不明所以,拱手道:“不知老前輩有何見教?”
那老者怒道:“你沒聽他們罵得多得勁麽,你打斷他們做什麽?”
顧明溪沒想到他居然有此一問,正待致歉,那老者卻轉身跳到孟劍符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小娃娃你很讀過幾年書啊,我問你,你剛罵他們‘孝悌忠信禮義謙’是什麽意思啊?‘屎殼郎趴在鞭梢上’又是什麽意思啊?”
孟劍符對這老者本沒好氣,眼見那老者來拍自己肩膀時,早已肩頭一縮,卻不知怎的還是沒躲過,給他拍了幾下。欲待發怒,卻想起這人武功高極,二哥尚且無還手之力,自己就更不用說了。當下便給他來個默不作聲。
那老者見他不說話,隻急得抓耳搔腮,直催道:“這位小哥,你請快說啊!”他這時為了叫孟劍符開口,稱呼都變了,但孟劍符任憑他軟磨硬施,只是轉過頭不理。那老者見拿孟劍符沒辦法,便對顧明溪吹胡子瞪眼道:“都是你這小子不好,人家吵得好好的,你卻要無事生非!”說著舉手便打。
眾人皆心想,卻不知是誰在無事生非了,但礙著他一把年紀,又是武林前輩,都不便說出口來。顧明溪哭笑不得,隻得出手招架,誰知那老者看似不經意的來抓他手臂,實則將自己右臂及胸腹各個大穴都罩在手裡,竟看不出他要抓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