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煉真殿修改完名碟玉符,周元見時辰尚早,此處與鬥穹峰又是相近,便欲再往陣棋閣一試。
登臨鬥穹峰,一路行至陣棋閣之前,他卻未見一人,不免心中納悶:“往日閣前弈棋、觀戰者甚眾,今日卻為何空無一人?”
轉念一想,倒也頓時反應了過來,此次峰中派下役事,這時此地無人,應是俱在值役之中,正在煉製法器。
如此一想,他心中卻又一哂,暗道:“峰中其余執事所率行伍此刻皆是尚未將役事完成,黃良此次這般火急火燎,急於要在一月之內將役事完成,看來定是有所圖謀。
先是給我獨自安排了煉劍一事,以晉升陣法師一職誘我接下役事,後卻每每有言,若有延誤則以門規相處,興許便是要以此要挾於我,若我無法按期完成,便是任由他處置,到時再逼我將六合雲霧陣盤進獻於他。
只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終究還是讓我成功破局。”
在閣前思量片刻,又見峰上無人對弈,他本欲轉身離去,卻見陣棋閣閣門大開,一時倒是起了好奇之心。
他來此數次,此前皆是閣門緊閉,從未入得閣中,此時難得見閣門開啟,便有意入閣中一觀。
他跨過門檻,入至閣中,抬眼便見閣中景象與他處相異,大殿之內除去桌椅蒲團,竟是擺放了許多沙盤,另有一人中年模樣,正在閣中掃灑,觀其服飾,應是一雜役弟子。
他上前行過一禮,問道:“見過師兄,在下未得允許,擅入閣中,不知此處可是來得?”
那名雜役弟子還過一禮,淡淡道:“無妨,閣主有言,並不禁止弟子入閣中一層,你可自便,只是那沙盤卻不可妄動。”
周元拱手道:“在下曉得。”
對方見他年歲不大,暗忖他是新近入峰的弟子,一時好奇才入閣查看,便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掃灑去了。
周元見他不再搭理自己,便也轉身往那沙盤之前行去。
他目光大略一掃,便知閣中沙盤有三十六座之數,三十多座沙盤之上,已是有陣法排布,不同於陣棋所用棋子,沙盤旁側皆有專門煉製的小型陣器,主陣眼、副陣眼、陣腳等等,不一而足。
接連看過幾處沙盤,便見其中地勢均是相同,竟然都是玄清派山門地界——太華山,其上布有大陣,各處陣法大同小異,看似正是在推演陣法。
看到這時,他不禁雙目一亮,暗道:“不知何人以山門為基推演陣法,莫非是覺山門大陣尚不完善,要再推演一番?”
連月推演陣法,越是推演得多,他對此道興趣越是濃厚,隱隱覺得陣法之中暗含大道至理,此時見到這三十多座沙盤,想來是遇到同道中人,心中不由得有些激蕩。
原本來此鬥穹峰對弈陣棋,便是存了展露鋒芒之心,此時又見此推演陣法之狀,一時也是未有多想,他頓時便將靈識放出,將這三十多座沙盤細細掃過,在識海之內一一虛擬而出。
一旁雜役弟子見他久久駐足於沙盤之前,便悄然觀察起他來,卻見對方臉上表情豐富,時而皺眉沉思,時而獨自傻笑,又時而搖頭眯眼,不由得搖頭暗哂道:“年不過十五,卻來看此沙盤,這般表情,仿似真能看懂一般。”
通常少年弟子皆是新入峰中,所行不過火工職司,要能徹底看懂陣法,至少也需得是陣法師,他見周元年少,應是不懂陣法,最多也就是一知半解,此時這般作態,倒是似那不懂裝懂。
周元一心撲在陣法之上,對外界渾然不覺,他每查看一座沙盤,便在識海之內推演一番,覺其上所布陣法極為精妙,陣法不僅繁複,而且陣力渾厚之至。
只是他遍觀所有沙盤,卻又不免搖頭,暗道:“此陣在同一地勢推演出了三十多種變化,而非是在不同地勢之上排布,看來並不是要推演殘陣,而是想創立一種新的山門大陣。
只是如那烈陽通絡丹藥方,有兩味主藥一般,此陣布下了兩處主陣眼,卻是使得其間變化多出了不少。
若以雙主陣眼的思路來排布此山門大陣,光是推演這三十多種卻是遠遠不夠。”
他將所有沙盤陣法在識海之中過了一遍之後,便開始自行推演了其余變化起來。
那名雜役弟子本以為對方在此看上片刻,看不懂時便會自行離去,卻不想他竟是看了如此之久,便在一旁又觀察了他片刻。
他見周元在各個沙盤之間往來踱走,神色之間無比認真,不免生出了好奇之心,問道:“師弟你可已是陣法師?”
“嗯。”此時周元心神大部正沉浸在識海之中,余下多數也正在沙盤之上查看,聞得此言,只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見對方應答如此敷衍隨意,這雜役弟子也不免生出了一絲怒意,只是冷冷哼了一聲,便繼續掃灑,不再注意於他。
過得半晌, 待他將整層閣樓打掃完畢,正欲離去之時,卻聞周元撫掌大笑一聲:“有了。”
他抬頭看去,竟見周元此時正在一處沙盤之上排布起了大陣,不由得想起閣主曾有言不得妄動沙盤,頓時心中大驚,連連頓足,急呼一聲:“你這廝怎得妄動沙盤?”
他忙不迭跑上前去,正欲一把推開周元之時,卻是反應了過來,原來對方並未挪動那些已然排布了陣法之處,而是在一處空置的沙盤之上重新布陣,不禁楞在了當場,發作也不是,不發作也不是。
周元見對方驚呼一聲,急急跑上前來,卻又只是臉現尷尬之色,未有任何後續舉動,一時也不知何意,楞了一愣,便繼續排布陣法而去。
雜役弟子愣神片刻,心道:“他在這空置沙盤之上布陣,卻也未曾將其余大陣攪亂,只是閣主終是言說,不得妄動沙盤,並未說過這空沙盤之上便可動得,還得快快將此人攔住。”
他回過神來,立時一把抓住周元衣袖,怒喝道:“先前已經提醒過你,不得妄動沙盤,你這明知故犯,卻為何故?”
周元聞之,非但未有慌亂之色,卻是哈哈一笑,抬手指向沙盤,道:“師兄請看,此陣已然推演完畢。”
對方卻是充耳不聞,仍舊怒氣衝衝,只是用力拽著他衣袖,譏笑道:
“就你?自我來此閣中,閣老已是在推演此陣,距今已然二十余年,你來此不過半日,就敢如此妄言?
你妄動沙盤,莫要想就此走脫,走,隨我去見閣老,且自行請罪,勿要連累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