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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浮生》第1424章 登高
  第1424章 登高
  重陽節那天,邵樹德帶著妻妾兒女們外出遊覽。

  不知道從什麽朝代起,皇帝走出宮門的次數是越來越少。至少在唐代,天子帶著後妃一起騎馬出遊踏青,甚至晚上出宮釣魚、打狐狸都是常事,夏朝也差不多。

  越是胡風熾烈的王朝,天子跑得越頻繁、越遠。

  越是文學昌明的王朝,天子就越規矩。

  不排除個體差異,但整體趨勢確實如此。

  大夏朝的胡風,不出意外肯定要超過唐朝。

  邵樹德至今都沒表字,前唐那麽多天子,也就李淵、李治記錄下來了。

  前陣子撰寫《今上實錄》的史官詢問要不要取一個表字,並說宋侍郎有這個資格為聖人取表字,被邵樹德拒絕了。

  沒必要,因為在這會,即便是文人士大夫,互相見面也極少稱呼表字,根本用不到。

  聖駕出巡,遠近皆聞。

  途徑幽都鄉時,邵樹德下令停下來休息,同時帶著折皇后、趙貴妃、封氏姐妹、沒藏氏、野利氏等嬪禦進了一村。

  探村這個愛好,真的深入他的骨髓了,連帶著一家人出去遊玩的時候也不放過。

  幽都鄉是幽都縣屬鄉大致位於後世北京石景山區玉泉路一帶。1985年出土了《紀公夫人張氏墓志》,言其死於潞縣,歸葬“薊城西幽都縣幽都鄉石槽之原”,墓地附近至今仍有石槽村,歷經千余年而村名不變。

  邵樹德進的就是石槽村。

  嬪禦們無奈地相視一笑,當了皇帝,見天往百姓家裡鑽,這份愛好大概獨一份吧。

  石槽村仍在,但百姓卻換了大半。

  幽州歷經多年戰爭,這個村本就只有七十余戶,在戰火摧殘下,只剩不足五十戶。大夏佔領後,又以各種名目,往湖北道發了二十戶,往遼東道發了十戶,人口一度銳減。

  為何說“一度”呢?因為聖人又從關北道的靈州遷了五十戶百姓過來,定居於此。也就是說,此時的石槽村已是靈夏移民佔主流的地方。

  放大到整個幽州鎮,這種“造核”運動一直在持續,關西移民數量大增,早晚超過半數,或許這就是幽州乃至整個河北,局勢始終無法徹底穩定下來的重要原因。

  邵樹德站在村口,入耳皆是鄉音。年輕那會,只是感到親切,但這會老了,卻多了幾分感動。

  在縣令、鄉長、鄉佐、裡正、村正的引領下,他直接進了一戶百姓家。

  宮人們簡單清理了一下院子,然後搬來桌案,眾人分座次坐下。

  “這是麨(chǎo)?”邵樹德抓起一把香噴噴的粉末狀食物,塞了一點在口中,喜道。

  “正是。”眾人陪著笑臉說道。

  邵樹德很高興。

  自打離了關北,很久沒嘗過這種食物了。其實就是米、麥炒熟後磨成粉,味道也就那樣。條件艱苦時,可以作為軍用乾糧攜帶,但一般而言,大夥更愛吃香噴噴、熱乎乎的餅,確實很少見到了——黨項人那裡或許很多,契丹、女真地界也不少。

  吃了幾口麨,邵樹德興致愈發高漲。

  折皇后接過一個酒壺,又給他倒了半碗酒。

  殺伐果斷的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折芳靄猶記得,聖人回宮後偶爾閑坐,臉上那副惆悵、追憶的表情。於是親手為他做了幾個關西小菜,一眾妖豔賤貨頓時全被聖人拋到了九霄雲外。

  快三十年的夫妻了,誰能比她更了解聖人?趙玉或許也很了解,但她畢竟不是正妻,不好比。

  “麯(qū)酒味道很正,就是這個味。”邵樹德端起酒碗喝了兩口,歎道。

  此酒以谷物研磨成面,混以藥草,釀酒時味道發散開來,特征十分明顯。

  他未必多愛喝。但此時喝來,卻有一種別樣的滋味湧上心頭。

  年少時地位低下,非常貧窮,軍中每每賜下酒肉,大夥都很開心。在那個時候,這種麯酒簡直就是無上美味,記憶非常美好。

  是的,他喝的不是酒,而是對往事的追憶,對青春的緬懷。

  喝完酒後,邵樹德起身,在院子內轉了起來。

  廚房內在煮羊肉,香氣撲鼻。

  邵樹德掀開鍋蓋,肉之外,還看到了關北常見的沙蔥、野韭、蓯蓉苗、地黃葉、登廂草等野菜調味料。

  他知道,今天這場“突訪”是下面人安排好的,但他依然很高興。

  關北百姓大量湧入幽州,他的政策一直在被執行著,下面人沒偷懶,這些從關北帶來的飲食習慣就是明證。

  院內的菜畦裡栽種了胡蘿卜、漢蘿卜、香菜、芥菜、茄子、回鶻豆(鷹嘴豆)、瓠(hù)瓜、苦蕖(苦菜)、菠蔆(菠菜)等蔬菜。一樣菜一小塊地,打理得非常精致,且多是關北常見的品種。

  “很好,朕很高興。”邵樹德說道:“今只有一問,幽都縣有多少百姓來自關西?”

  “回陛下,幽都縣十二鄉,共有12600余戶、62000余口,三成來自關北,三成來自關內,三成為幽州土人,一成為幽州舊部落,皆已編戶齊民。”幽都縣令答道。

  “好。”邵樹德心下高興。

  幽州原有九縣,他接手之時,帳面上就只有二十萬出頭了。清理一番戶口後,多了幾萬,然後又向湖北移民。編戶之亂持續了一年之久,又損失了不少人口,但也增加了大量黑戶,整體得大於失。

  現在北平府有85200余戶、435800余口,已經超過李克用進攻幽州前的數字了,但人口結構卻有了巨大的變化。

  雙向移民仍然要繼續。

  在他離京的這年余,不知道是腦子壞了還是怎麽,幽州還有人作亂。先是被編戶的蕃人造反,然後引發了幽州漢人跟隨,結果嘛,自然很快被禁軍鎮壓了。

  邵樹德自然不會對他們姑息,直接下令將這些人的家屬總計一萬七千余戶,盡數發往黔中屯墾。而他們遺留下來的空缺,發河西、關北二道移民實之。

  幽州的地位是十分重要的。

  大夏三京,沒有一個是白白設立,沒有任何作用的。尤其是西京長安和北京北平,從功能上來說牽扯到了帝國的兩大板塊。

  ******
  離開石槽村後,聖駕在傍晚時分抵達了西邊的山間。

  是時落霞燦爛,孤鶩盤旋,邵樹德挽著折芳靄、趙玉二人的手,站在崖邊欣賞秋日的北平盛景。

  “陛下,此番歸來後,還要出征嗎?”折芳靄對聖人挽著兩人的手有些許不滿,但想到趙玉的身體,心中一軟,便隨它去了。

  “南方諸鎮,自有朕的平南大將軍,朕不打算去了。”邵樹德說道。

  折芳靄沉默。

  不打算去南方,那西域呢?那幫蕃僧已經來了,她還親自召見過,目前居於雲居寺之內。聖人這兩天就要再度召見僧眾,其志可明矣。

  趙玉下意識抓緊了邵樹德的右手。

  “這次朕見了八郎,聰明伶俐。”邵樹德轉向趙玉,說道:“也很強壯就像朕當年一樣,身邊跟著一群半大小子,皆契丹酋豪子弟,帶他們操練武藝,學習詩書、軍略,像模像樣。”

  “陛下當年身邊也跟著一幫兄弟。”聽到兒子的消息,趙玉的聲音有些哽咽。

  “是啊,有一開始就跟我的兄弟,有半途加入的兄弟。”邵樹德歎道:“朕昨晚夢到王遇了,他問我,殺出個未來了麽?現在還害怕麽?”

  說到這裡邵樹德搖了搖頭,道:“朕說大夏立國已經九年,沒有以前那麽害怕了。朕的斧鉞,也劈出了個太平盛世的雛形。”

  折芳靄、趙玉出神地聽著。

  “王遇欣慰地走了。臨走之前,說還望金甌無缺。”邵樹德抓緊了二人的手,歎道。

  “金甌無缺……”二人默默咀嚼這句話的意思。

  宮人們搬來了氈毯鋪在地上,邵樹德拉著二人一起坐下。

  “有些事,我一定要做。”他一左一右,將兩人摟在懷裡,道:“關西父老,我一定要去看看。看看他們過得怎麽樣,問問他們有什麽難處。不問清楚了,心中總有塊壘,難以自安。”

  “打下的河隴舊地,二十多年過去了,如今是個什麽景象?百官奏疏裡提到的東西,我隻姑妄信之,必須得親眼看一看才知道。騎上快馬,隨意挑一處,底下人也沒法提前安排,這才容易看到真實的東西。”

  “安西、北庭舊地,前唐重鎮。趁著這會還跑得動,不親眼看一下怎能甘心?免得異日老病於床榻之時,滿腹遺憾。”

  “我走之前,會清理完各個隱患。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威望,還不至於有人作亂。勝得越多,他們的野心就越不敢暴露。不過,還是要麻煩賢妻了。”

  折芳靄憂愁地歎了口氣。她倒沒什麽,但玉娘這樣子……

  “陛下,帶我西巡吧。”趙玉突然乞求道:“妾想去秦州祖宅看看。”

  邵樹德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顯然猶豫未決,最後說道:“西巡還早呢,再說吧。”

  宮人們又端來了糕點和菊酒。

  邵樹德給自己倒了一碗,給折芳靄倒了半碗,給趙玉倒了一個碗底,然後舉起,看著北平城內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道:“我這輩子少年學書劍,青年廝殺勤,中年奔波忙,浮生數十載,幸令中原享太平,絕域改春華,在委以泥沙之前,還有你們相伴,幸甚矣。”

  說完,一飲而盡。

  折芳靄、趙玉也一飲而盡。

  “浮生有涯……”邵樹德最後歎道:“誰先誰後,最後都會在陸渾山相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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