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卷,既然碰巧遇到了你,我剛好有一件案子想問你。”
“老規矩,先給錢。”
老太太伸出乾癟的手,夏夜訕笑了一下,剛剛還表現得很親熱呢,當著外人的面,一點兒都不給人面子。不情願的摸出一張一百元放到了老太太手裡,她心想是不是太著急了,接這案還沒多久呢,充分可以靠他們自己調查再說,唉,不管了,錢都已經給了。
“是這樣的,上午我們剛接到一起失蹤案,男人貌似失蹤一周了。”“一周?”老太太打斷夏夜,“那得快點找才行,要不了多久就只能找到屍體了。叫什麽名字?”
“曲在仁。”“妻子呢?”你怎麽知道他有妻子的,夏夜來不及問出口,有時候阿卷就是這麽神,“鄭紫蘭。”
“嘖嘖,這名字不太吉利啊……”
哼哧,原曼羽不由自主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名字不太吉利這種話,他真的覺得很可笑,目前為止,他仍然堅信這位名叫阿卷的老太太就是一個江湖騙子,接著,她又展示了一套極奇拙劣的騙術,她先是伸出戴滿了花花綠綠款式各異的老舊戒指的手,然後讓夏夜選了一個,夏夜指了指一枚藍色的戒指。
“到水邊找找吧。”
哼哧,他就知道。這次原曼羽再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清晰無比的哼氣聲,夏夜和老太太都看向了他。“那個,阿卷,我可以這麽稱呼你嗎?”“為什麽不呢,名字不就是用來讓人叫的嘛,就跟鼻子就是用來出氣的一樣。”
真是個毒舌的靈媒。
“阿卷,請容許我稍稍質疑一下你的話,”選中一枚藍色的戒指就說到水邊找找,這恐怕連小學生都糊弄不了。“這裡又不是沙漠,到處都是水,都水邊找找那種話,請更具體的講解一下吧,不然我們的警官大人無從找起。”
“你是警察嗎?”阿卷問原曼羽,“不是。”原曼羽回答。
“不是就少bb,警察自然有警察的方法。你不了解我們這行,凡事都講求個點到為止,知道太多只會害人害己。”
無心夾在二人看不見硝煙的戰爭中,夏夜看了一眼手機,她必須回警局了。等她走後,原曼羽也打算離開,阿卷叫住了他,“年輕人,我熟悉你臉上的那種表情,就跟大街上嚷嚷著要買玩具的小孩一樣,哪怕告訴他明天再買他都會憤怒無比。小孩子總想立馬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你想要什麽,之前應該想好了吧,現在為什麽覺得這麽憤怒,是因為希望落空了嗎?”
原曼羽微微握起了拳頭,沒錯,他是沒控制好情緒,他無法控制情緒,從一開始,他在心裡就告訴過自己對方也許沒那種能力,但還是忍不住期待,萬一真的能讓他看到小時候的事……那是天大的幸運。
姑姑說的對,天上怎麽可能掉餡餅。
“你想要什麽,錢?還是只是無聊打發時間,以耍人為樂。”原曼羽突然換了渾身的氣質,變成了一個紈絝公子,似乎下一秒就要掏錢出來砸人了。阿卷心裡嘖嘖稱奇,這人是怎麽做到前後跟兩個人似的呢,在夏夜面前溫和得跟條大狗狗一樣。
“我要什麽無所謂,一個手裡緊巴巴的靈媒,要的無非是錢而已。倒是你,你還是沒說你到底想要什麽,你不說出來,怎麽知道我做不到呢。”老太太的語氣變得有點苦口婆心的意味,原曼羽心裡動搖了一下,很快又搖了回去,不,他還不至於愚蠢到再被耍一次,浪費時間。
“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一趟,
這是路費。”原曼羽拿出幾張票子放到桌子上,阿卷眼露貪婪的抓到手上,“小子,反正又不缺錢,試試又怎麽樣,又不會少塊肉。” 反正那麽肥,少塊肉不是更好,老太太戲謔的心想,一回頭,原曼羽早就毫無留戀的離開了。
“呀呀,以為年輕女生說的話就可信,換做老太太就是江湖騙子麽,現在的人啊……等著吧,遲早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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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是個靈媒】
過了很久,金光順才意識到他新換的手機還沒有安裝手機卡,離開這家名叫“煙雨江南”的古怪店鋪,直到下午一點,才把信息發了出去。
回到家時,金光順敏銳的注意到門口的墊子上有被人踩過的痕跡,當然了,腳墊的用途就是被人踩踏,但對金光順和楊鴻明來說不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工作的危險性質,所以說服楊鴻明絕對不要踩門口的墊子。他像訓練小狗一樣訓練了楊鴻明很久,所以現在他確定楊鴻明絕對不會再踩上去。到目前為止,這個家除了他們兩個住客之外還沒有任何人進入過。
如今,這塊潔白的墊子上有了幾塊雜亂的腳印……這意味著,有陌生人進入了。
金光順毫不遲疑的轉身,準備離開,永遠不回這個居住了兩年的地方。但,轉身的一瞬間,他又想起了那個善良的中國人。“阿西!”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問了自己後,金光順轉身,掏出鑰匙,打開了這扇危險的門。
裡面空無一人,雜亂無章。電腦不見了,還有室友不見了。楊鴻明的臥室,衣服被翻得到處都是,不知道的還以為要逃命的人是他。床鋪上,引人注目的用幾件衣服擺成了一個“十”字形。
這是什麽意思,表明他們的身份?還是,表示楊鴻明此時正在被十字樁禁錮著,雖然很無厘頭,但後者的可能性更大。這是讓他乖乖找上門的意思。可惜的是,他們高估了金光順的良心,他有良心打開門,但絕對不會主動去送死,在這一刻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趕快逃。
“喂,我想趕緊拿到整容的錢,可以嗎?什麽?!計劃有變,要我證明……我不是在騙人?”
麽呀一古!
金光順無語至極,什麽騙人,什麽證明,早上還說得好好的,怎麽突然疑心這麽多,L什麽時候會互相懷疑了,對方簡直不是人。可現在沒別的辦法了,他需要那筆錢,於是耐起性子再給中間人打過去,“我的情況很危急,他們抓走了我的室友,我一時也想不出該怎麽證明,你還不了解我嗎?幫我說說好話行不行,不然的話,我可以跟他見面,讓他當面對我進行審核。”
雖然不知道願意資助他的是什麽人,料想能拿出那麽多錢的也不是小角色,所以金光順用了審核這個詞,表示自己絕對服從的意願。中間人掛斷了電話,一會兒之後,電話再次打來,“他同意見你。地點待會兒查看短信。”
白兔裡,27號。
這是片別墅區,安靜得可怕,只能聽見樹葉劃動的聲音,要不是隔音效果極好,要不就是因為富人們都不愛說話。金光順站在大門口,沒由得升出一股緊張感來,他最討厭有錢人了不是嗎,就像從前面對全子晟的母親一樣,對方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沒想到,他現在居然主動向有錢人乞討。
L之間不分你我,這是一開始就知道的規矩,但現在金光順覺得不是那麽回事兒,他把一切想得太理想化了。
一個穿著黑色套裝的嬌小老太太踩著短而急促的步伐走了出來,她臉上沒有任何著急的痕跡,步伐大概是平時的習慣,看得出來她本人做事應該是乾淨利落的風格。她看到了金光順,臉上浮現出了古怪的神色,似乎在憋笑,金光順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為了面見出資的人,他特意換了一身乾淨整潔的衣服,所以唯一能使對方發笑的只有他的體型了。
金光順已經很久沒有在意過自己的體型,直到這一刻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模樣在別人眼中是笑料,不過沒關系,他不就是為全身整容的錢而來的嗎,只要對方不反悔的話。
“請進。”鑽雲打開了大門,沒有過多詢問,直接迎了他進去。進入別墅前,還有幾十米的石子路,金光順一邊走著一邊整理等會兒應該說什麽,可越走,他的腦子就越空白。一進房子內,一條白色的小狗就活蹦亂跳的跑來,在他身邊繞了一圈,沒有吠叫。
“請問怎麽稱呼?”
“姓金。”
鑽雲把金光順帶到了二樓書房門口,敲了敲門,“金先生到了。”
“請進。”裡面傳出一道純淨的男生,金光順腦海裡瞬間擬出了一個娃娃臉男生的模樣。鑽雲轉動了門把手然後就離去了,由金光順自己推門而入。
。。。。。。
不管金光順當時想了什麽,那都不重要了。往後倒回來看的話,他當時對原曼羽的第一印象可謂和之後的無半點相似之處,唯一正確一點的是,他覺得原曼羽有點兒眼熟。
現在暫時忽略金光順不平靜的心情。
“不好意思,由於今天發生的一件事讓我對網絡失去了信任,我必須謹慎一點。”原曼羽溫和的說。“我理解。”金光順拘束的坐在沙發上,兩人的年齡差是五歲,但此時仿佛他才是年齡更小的那一個,所謂那人手短,金光順乖乖巧巧的回答原曼羽的所有問題。
“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暫時沒有,大概是改頭換面之後,繼續小心翼翼的生活著,繼續為L做事。”
原曼羽似乎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發出了嘶的聲音,金光順的心都跟著提了起來。
“小心翼翼的活著,是不對的。人都該正大光明的活著。”L不是一群亡命之徒,原曼羽想了想,發現金光順的情況很棘手,被追殺,到要改頭換面的地步,也許他一開始對L的理解就錯了。不管怎樣,現在也不算晚。只要還活著,就能把生活掰回到正軌上。
“聯系好醫院了嗎?”
“還沒有。”
“有安全的住處嗎?”
“沒有。”
“那沒有別的辦法了。”原曼羽站起來,金光順心中一驚,以為對方是要反悔的意思,結果原曼羽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現在由我接手,我來替你安排後面的事,可以嗎?”
可以嗎?這三個字很溫柔也很有力,一個年齡比他小的人對他說這話,金光順不知作何反應。而原曼羽,他的想法很簡單,他只是知道,被追殺遠比聽起來要危險得多。“對了,你找到的東西……”
“都在我的腦子裡。”金光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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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回國後,沈守城還是第一次回自己的家:從前父親和母親的家,現在父親和繼母的家。回國前跟父親通了一次電話,之後就沒再聯系過。看到了未接電話,都被他刻意忽視了。
不管怎樣,關於母親死亡的真相,還是個謎。在真相揭開之前,他無法跟心中的嫌疑人親近。這次回來是為了拿一些東西。
繼母細心的把切好的果盤放到他面前,然後坐到沈守城的父親旁邊,“我聽說曲家好像出事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去探望一下。”沈守城沒想到在這兒聽到曲家二字,不過,沈父跟很多富商有往來,知道曲家也不稀奇。
“曲太太現在應該不想要被打擾。”沈守城冷著臉說。
“對了,守城在負責他們家的案子吧?”繼母不知如何知道的,或許正是因為她知道才提起了這件事,三人在的時候,她總是喜歡提起沈守城的話題。“剛好我有件東西要還給曲太太,如果我不方便去的話,那守城幫我轉交給她吧。”
“嗯。”
“你去燒一些茶。”一直沒開口的沈父沉穩的說,林瀛明白這是支開她的意思,他們父子倆要說些話。
“在國外過得怎麽樣,心靜下來了嗎?”
沈守城從沒說過到國外去是去散心,也從沒跟父親說起過自己的精神問題。但知子莫若父,更何況作為市長,沈父的洞察力可不一般。
“如果心靜下來了就在警局好好工作,等過段時間就給你調到好一點兒的地方。”
“不必。”
“我不是在插手你的事,只是人生不是用來浪費的,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我知道,我還有工作要忙。”沈守城站了起來,既然人生不是用來浪費的,正好工作可以堵上他的嘴。沈守城知道,父親其實對他浪費這一年的時間很不滿。 “誒,現在就要走了嗎?”林瀛連忙追出來,把要帶給曲太太的東西交給了沈守城。“明天回來吃飯嗎?”
“不了。”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他沒有任何要回來的欲望。
“這孩子……”等沈守城走後,沈父臉色煩悶的說,“這幾年到底是怎麽了,小時候還好好的,為什麽現在跟我像敵人似的。”
“大概是因為我的關系……”林瀛輕聲說。
“不,不是因為你,你剛來那幾年不也好好的嗎。”
沈父明顯感覺到,兒子是對他產生了隔閡,至於是為什麽原因,他怎麽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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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曲太太打開了門,跟上午不同,此時她頭髮有些蓬松凌亂,看著反而多了些生氣。她的心情仿佛也很好,打開門時還沒來得及散去笑容,帶著活潑的語氣說了句“是你啊。”
沈守城微微發愣,她記得他嗎,他們只見過過一次,就是在早上跟隨一眾警察來訪時,並且他一句話都沒說。“這個……”沈守城提起袋子,“請進吧。”
曲太太歡迎他進了門。
桌子上散亂著一桌的五顏六色便利貼紙,旁邊還有一個白色紙盒子,似乎在開門之前她正在整理那些東西。曲太太沒有遮掩,招呼沈守城坐下後,就繼續當著他的面看了起來,原來那些貼紙上每張都寫了字,結合早上的所聞,料想那些都是她跟她丈夫之間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