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午見你的時候就覺得眼熟,等你走了之後才想起來。守城……對吧?你叫守城,我在你家看到過你的照片。你父親跟我們介紹了很多你的事,他很為你驕傲。”
曲太太溫柔的說,她沒有任何惡意,只是講述著自己看到的事。卻不知這話在沈守城聽起來錐心刺耳,沒辦法,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越是像他們這樣的人家,越要在人前保持著完美的體面。
沈守城不想工作和家人扯上關系,於是把袋子交出來就想趕緊離開。“啊,這個……”曲太太拿出袋子裡的白色外套,“我都快忘了。在一次聚會上...”想起了當天的畫面,她欣慰的笑了一笑,“不知道市長和沈夫人做了什麽,總之她的裙子拉鏈壞了,於是我把外套借給了她。”
曲太太絲毫沒發覺她口中的沈夫人,是沈守城的繼母。
“我還有工作,就先回去了。”
“額,你請便。謝謝你專門過來一趟。”曲太太貌似沒想到沈守城才坐下一分鍾不到就要離開,臉上出現失落的表情,隨即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桌上的便利貼紙上。沈守城轉身準備離開,心裡又歎了口氣,她是跟案件相關的人,她的丈夫還下落不明,嚴重一點的話可以說是生死不明,他應該要詢問她很多事才對,就這麽走了,未免也太大意了。
切莫讓私事影響自己辦案。
沈守城強忍不適,強迫自己別把她看作父親和繼母的友人,而隻單純的把她看作失蹤者的妻子。於是他重新坐下,“不好意思,我想再打擾一下,我有些問題要詢問。”
“你問吧。”
“無意冒犯,我知道你們夫妻有協議,但,他沒回家的那些日子,你真的不好奇他去了什麽地方嗎。”
“你是想問我知不知道他在哪兒,回答你的問題,我腦子裡出現了幾個地方,是我知道他會留宿的地方。不好意思,我上午的時候什麽都沒有說,因為我不喜歡太多人在我家。”
曲太太拿起筆和桌上的便貼寫了一些地址上去,同時沈守城注意到他視線范圍裡的其中一張上寫著:last night was amazing。如果這些都是他們夫妻二人寫的,那證明他們曾經也有過甜蜜時光。難怪他到來之前她臉上有笑意。
這夫妻二人是怎麽走到如今形同一棟屋子裡的陌生人這種情形的呢,沈守城不由自主拈起那張便利貼,隨即意思到自己無禮了,“抱歉。”“沒關系。”曲太太淡淡的說。
她早就失去了羞恥感,無論別人怎麽窺視都很難引起她的情緒波動,自那件事後,她一直承受著難以言喻的折磨,現在她心如死水。
“跟你想的一樣,我們也曾經恩愛過,你現在看到的就是自從我們成為夫妻以來由恩愛變得冷漠的全部心路歷程。”曲太太拿起一張,上面寫著:別忘了吃早餐,小懶蟲。結尾還畫了一個愛心。很幼稚吧,但那是她最幸福的時候。
“我和曲先生是吃高中就開始談戀愛,我們跟其他情侶不同,不會整天拿著手機交流。我一直以為十幾歲的戀愛是該含蓄的,如果把所有熱情全都釋放了出來,那麽很快就該分手了。因為我的理想是當一名家庭主婦,所以我認為結婚之後跟愛人才應該是最親密的時候,之前的所有都是鋪墊。這麽慢熱的我,沒想到,曲先生完全包容了我。你能想象嗎,一個十幾歲的男生,跟女朋友不牽手,不親吻,不發曖昧信息。”
“能。
”因為他在跟別人做那些事,沈守城低頭想,他倒是相信愛情,不過他不相信普通人有克制自己的能力,他從不把自己列為普通人之類。 “真的能嗎?”曲太太懷疑的問,“我聽說現在的孩子……”
“總有些人能。所以你們那時候就經常用便利貼交流嗎?”“聰明,我還沒說你就猜到了。沒錯,比你想得更隱秘,我會在放學後把想說的話貼在他的課桌裡,他也會,這樣第二天看到對方的話一整天都很甜蜜。吵架的時候也會這樣,有時候不把便利貼拿下來,我發現自己說的話還在那兒,就表示他在生我的氣的意思。”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
“你跟你丈夫之間的相處方式。就算現在他在紙上寫一些傷人的話語,你也不會真的感到十分傷心吧,因為那是從前的回憶,他還選擇用這種方式,證明他一直記得當初的情意。”
“是……這樣嗎?”曲太太毫無預兆的掩面痛哭了起來,沈守城還以為是她終於隱藏不住對丈夫的思念,但……“不,不是這樣的,他現在用便利貼跟我說話,是因為他不想開口跟我說話,不想讓我聽到他的聲音。”
她出軌了。
“一個空虛女人的生活比人們想的要艱難得多,每天一睜眼就被巨大的苦悶壓得喘不過氣來。我所做的只有等他回家,其他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來。我至今還是不知道,他是怎麽發現的……”曲太太難以抑製痛苦的啜泣,她忍了這麽長的時間,沒想到今天居然在一個只見了一面的朋友的兒子面前全部傾訴了出來,她眼淚婆娑,只是模糊的余光中,似乎都能看見那孩子表情冷峻,大概心裡在鄙夷她吧。
沈守城重新拈起寫著的便利紙放到曲太太面前,他發現那上面的字跡跟其他兩個自家都不一樣。
“原來是這樣……”曲太太看清後放聲痛哭了起來,她竟然現在才發覺,那是她的出軌對象寫的。一夜情的男人,發現了他們夫妻之間的小遊戲,於是也以同樣的方式留了一張便利貼,她沒察覺,丈夫先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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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九點,夏天的夜晚總是來得很遲,直到九點才完全進入黑夜模式,預示著人們可以開始休息,放松,卸下警惕心。
原曼羽家,此時鑽雲女士卻聚精會神又無比小心翼翼的貼在原曼羽的書房門口。只因為半個小時前,她又迎進了今天的第二位客人。第一位是一個體型跟他家主人很類似的胖子,第二位則是一個身材精瘦的男人,兩位都是男性,鑽雲女士還是第一次在這座房子裡看見這麽多男人,這不免讓她好奇原曼羽邀請這些人來到底是為了做什麽。
她的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
漢堡包?兩塊蓬松的麵包夾著一塊薄肉餅。
“得脫了衣服看看才行。”屋子裡傳出陌生男人的說話聲,鑽雲表現出極大的興趣,更貼近了一些,“等等。”這句話是原曼羽說的,然後就沒聲音了,直到書房門突然被打開。
“哎呦!”鑽雲一個趔趄,盡管如此她也保持身體在書房外,沒有邁進去一步,她就像吸血鬼,沒有別人的邀請絕對不會邁進房間一步,不過她是個好奇心極強的“吸血鬼”,原曼羽顯然知道她的性格,“該休息了吧。”原曼羽對她說,鑽雲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似的撣了撣裙擺,然後離開了。
“我看她就很需要改造一下,做幾次手術,就算五十多,也能變得跟二十多一樣,看起來也更賞心悅目。”羅朽對原曼羽說,他是原曼羽請來的整容醫生,素有“魔鬼之手”的稱號,這“手”指的是他接別人紅包的手,比魔鬼的胃口還大。
沒有哪個整容醫生不貪財的。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羅朽自詡技藝高超,收得越多就代表花費的心思越多,他一早認為原曼羽是個可“造”之才,可原曼羽沒有整容的想法,這次由他介紹個朋友,也不錯,是個值得用心的活兒。
“不好意思,你們是在什麽胖子俱樂部認識的嗎?”這位魔鬼之手嘴還很毒,畢竟金光順和原曼羽的體型都非同一般,放在普通人堆裡就格外引人注目,能同時看見這兩位也是很神奇的事。“你什麽沒見過啊,去你那兒的胖子還少嗎,少來了。”
“不好意思,醜是一回事兒,但現在人身材管理得真不錯,你去我們醫院看看,很多人身材相當不錯的。現在別廢話了,脫了我看看,你們兩位隨便哪位都行,畢竟是一樣的,咯咯咯......”像是想到了什麽極奇好笑的事,羅朽止不住他的笑容,“我看別整算了,你們可以以假亂真,互換身份,當替身呐替身。”
“好啊。”原曼羽爽快的說。
“什麽?”金光順和羅朽雙雙驚訝,羅朽臉上的笑容都凝固了。“提議不錯,就這麽辦,你請回吧。我看你也不想賺這個錢了。”
“誒,別開玩笑了。”羅朽摸了一把虛無的汗,他不說了就是。接下來便是仔細的查看,說實話初聽到原曼羽的要求時他隻覺得荒誕,雖然現在技術很發達,但把全身脂肪抽出來,由一個大胖子變成一個苗條的人,那是電影裡才能做到的,假的啊假的,就連美國的技術也做不到。人可不是機器,說修就修說卸就卸。
“最重要的是臉,不是變瘦,而是要跟以前完全不一樣。因為我瘦的樣子……也有很多人知道。”金光順說,“要從整個氣質都不一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比如把我整成個歐洲人的模樣。”
“咯咯咯...”羅朽再次訕笑起來,眼神裡很是不愉快,話裡也直接表現了出來,“我不如把你整回你媽的肚子裡,讓你重新投胎試試。”
?他媽是韓國人,所以再次出生也還是……沒關系,意思表達到了就行。
金光順撇了撇嘴看向原曼羽,“他沒你說的那麽厲害嘛。”
“你個外行人懂個xx,你這是在叫程序員拆炸彈,叫消防員修火箭。有些事不是你們想的那麽簡單的,不行就是不行,你要想當歐洲人的話你就整天捏著鼻子,用手摳眼睛,說不定能捏出高鼻梁,摳出雙眼皮來,明白吧。”羅朽真生氣了,一頓輸出嘲諷,金光順乖乖的閉上了嘴,臥底八年,他學得最多的就是看人眼色,不過他也消停不了幾分鍾,因為這八年他也養成了厚臉皮的習慣。
“不如把我整成女人,這個你能做到吧。”
“那個不是我們國家擅長的項目。”羅朽陰沉著臉,拿出手機打開一個軟件,他早有準備,給金光順展示了一些新“臉”,金光順搖搖頭,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我說的是變成另一個人,但也不是變成那麽平平無奇的模樣,我還是要帥的,只是跟我現在的帥不同。”
“你在逗我吧。”
你現在的樣子是帥?呵,羅朽心裡鄙夷,普卻信說的就是這種韓國人。在兩人碎碎念不停時,原曼羽獨自拿著手機畫著什麽,“這個怎麽樣?”他把成果交給當事人看,隻一眼,金光順就愣住了,他心想上下不管過多少世,他都不可能擁有過那張臉,那不是一張無與倫比的臉,而是跟他的氣質有著天壤之別,就算不看身體,不聽聲音,不看姿態,只看那張臉就能感覺到。羅朽湊近看了一眼,覺得很一般,沒什麽特別的。“管家麽,你是按照電影裡的管家捏的麽。”
管家?原曼羽歪頭,比起管家的氣質來要優雅得多吧,事實上他是按照心裡的貴族和偵探這兩個形象融合在一起捏的,有著濃濃中國血統的感覺,任誰看也是一張中國人的臉。這符合金光順想要徹底改變一個人的要求。
“我就要這張臉了,按照這個整。”金光順篤定的說。
“可以,不過醜話說在前頭...”羅朽嚴肅的眼神在兩個大胖子之間來回掃,“我知道你們都把我當神(?)一樣,但這項手術按常理來說是要花一到兩年才能完成的,像你這樣要在短時間內一次完成,有很大的風險,後果必須你們自己承擔,我不能保證你能恢復成什麽樣子。並且,這台手術不能在明面上做,只能做地下手術,明白吧?”
羅朽如此嚴厲的說出危險性原曼羽還是第一次見,如羅朽所說,他是個外行人,但此時也感到了巨大的危險性,原曼羽遲疑的看向金光順,心想是不是該重新思考一下。在做一件事之前,他總會列出幾條可行的方案,從而實行其中最明智的那條,雖然有時最明智的那條會違背他本人的意願。按照這種方式,他才能保持一路如此順暢,因為他總選的最正確的那一條路。
現在,原曼羽察覺到整容並不是最聰明的那一條路,他想開口說些什麽,“就這樣做吧!”金光順先他一步乾脆利落的說,表情裡似乎有種將生死拋開的釋然。
商量到大半夜,羅朽下樓的時候看見鑽雲還在客廳裡惴惴不安的踱來踱去,老太太看見他時一雙小卻靈巧的眼睛裡滿是複雜,羅朽覺得很有意思。
“老太太,大半夜了,怎麽還不休息?你家少爺也快睡了。”
“你就告訴我一件事……”你們在房間裡做了什麽?不,不能這樣問,太直接了。“他是gay嗎?”
他,指的是原曼羽。
噗嗤,整個晚上,羅朽這時的表情才變得鮮活起來,他既愉快又感到好奇,“您還知道這個詞呢。”他重新打量了一下鑽雲,看起來約莫五十左右的樣子,五官都很小,皺紋很多,皮膚還算白皙,身材嬌小,不動的時候儀態不錯,,不過走起路來就有點搞笑了,他還是第一次見走路這麽急促的人。
“鑽雲,是嗎,我聽原曼羽這麽叫的,我也能這麽叫嗎,或者鑽雲阿姨?”
“叫鑽雲女士就行。”
“好的,咯咯咯咯……鑽雲女士。我相信原曼羽不是gay,這樣你能安心去睡覺了吧。另外,冒昧問一句,你結婚了嗎?”
“什麽?”這人真奇怪咧,鑽雲表情古怪的抱住胸,原曼羽的朋友都很他一樣奇怪麽。
“你誤會了,我是說你有結婚的想法嗎?”看樣子他猜鑽雲沒有結婚。“如果想結婚,不如稍稍動一動臉,能為你增色不少,什麽都不用考慮,就打一針,就能年輕五歲左右。”
不知羅朽出於好心還是覺得蒼蠅肉也是肉,如果原曼羽此時出來看見羅朽在哄騙他就老太太,不知會作何反應,可惜原曼羽還在書房跟金光順談話,來不及摻和這件事了。
“打一針就年輕五歲?”鑽雲狐疑的問,“那繼續打就繼續年輕咯,打五針就能年輕到……20幾歲?”
真是個算術不錯的老太太。
“哈哈,不是不可以做到。”光靠打針肯定不行,不過羅朽不打算此時告訴她。就這樣,說著說著他把聯系方式留給了這位老太太,讓她有需要的時候就聯系他。
比起給那胖子做手術,他到更願意讓這位老太太變年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