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西安和李亞菲離開酒店之後，冬翠與滿翠又聊了一會，冬翠臨走的時候再三叮囑了幾句:“你與姓黎的那些事，你要想清楚，搞得不好是要坐牢的，不要什麽事情都往自己頭上扣。都到這個時候了，要為自己考慮。”

“我知道，你走吧，讓我清靜一點。”滿翠不耐煩地說了句。

此刻喧囂的城市已經寂靜下來，滿翠拉開墨綠色的天鵝絨窗簾，望向駱仙公園。公園裡樹叢中林蔭道旁的路燈還亮著，遊人很少，只有幾對戀愛中的年輕人靜靜地依偎在樹底下的長椅上，分享著夜色中的寧靜。滿翠坐在字台前坐下，對窗外的夜色毫無感覺，只是茫然地望著窗外，沮喪、後悔、多少還有些留戀?似乎是，又似乎不是，她現在的心情很複雜，不是用一兩句話可以形容。自己走到現在這步，怪誰呢?

四年來所經歷過的那些事情又浮現在眼前:

滿翠從商業學校畢業了，從她這一屆開始國家不包分配，工作要自己找。正在這關鍵的時刻，運氣來了挖地也挖出金子，好機會找上門來朱長庚去牛頭山處理礦產糾紛，在回來的路上看見了她的父親陳來順，並因此使她認識了這位從未見過面的堂表哥。在朱長庚的幫助下，她成了資源管理局屬下勞動服務公司的職員。局裡的勞動服務公司經營的是些特批物質，經濟效益不錯，工作也輕松。後來，國家機關不允許辦勞動服務公司，陳滿翠調到了市建築公司。

灝州市也就這麽大，從商校畢業的校友經常見面，用不了多久，陳滿翠便認識了不少的師兄師姐。李亞菲、珊珊、楊書楠等幾位學姐成為她最要好的朋友，通過她們，陳滿翠便認識了鄢泉禮和徐飆。

有了自己的朋友圈。他們經常在一起吃個飯、逛逛街、或結伴去灝州附近的風景區玩一天半天。

一天星期六，珊珊約了陳滿翠和李亞菲，三人結伴著去西江玩。西江是鶴江的上遊，山高水急，是一條新開辟的旅遊線，聽說玩的人很多，也很刺激。

還記得那是在一個晴朗的秋天，三人乘坐李亞菲新買不久的豐田小車，來到一個叫龍潭灣的地方停好了車，然後徒步沿江逆流而上，這是一條在江邊陡峭的懸崖上用人工新鑿出來的路，曲折婉轉，約一米寬，外側有刷了漆的鐵欄杆。江岸典型的丹霞地貌可與武夷山媲美，水中有山，山中有水，怪石聳立，有些象竹筍，有些象立柱。有些象打坐的和尚。有些象奔跑的大象。珊珊帶了相機，她們靠著欄杆擺著各種姿勢互相拍了不少的照片。走過這條幾裡路長的小路之後，水面開闊起來，地勢也平坦起來。觀音廟、龍潭岩、祈福庵、黑坦、黃坦這些主要旅遊景點都在這裡。遊客很多，小商小販也多，一片熱鬧繁榮景象。她們三人中陳滿翠最小，無憂無慮，快活得象一隻剛會飛的小鳥，走路蹦蹦跳跳的，時不時做個調皮的鬼臉。那是多麽快樂的日子。

已經是吃午飯的時候了，李亞菲說，去觀音廟吃齋飯，那裡的齋飯很不錯，十塊錢一個人可以吃上幾種時令蔬菜、還有豆腐、豆皮、乾竹筍。

進了觀音廟的大廳，只見吃齋飯的人很多，擠擠攘攘，打飯打菜都要排隊，李亞菲和滿翠拿了碗筷去水龍頭下洗。珊珊說:“不要洗啦，我們去樓上吃，樓上有包廂。”

“嗨，這裡只有三個包廂，”李亞菲手裡拿了三雙筷子轉過頭:“都是要提前一天定好，這時候那裡還有包廂啊。”

“嗨，跟我來呀！”珊珊已經走到了樓梯口，向她倆招了下手，

語氣很肯定。李亞菲和陳滿翠放下手裡的碗筷，猶猶豫豫地跟著珊珊來到了三樓，徑直來到了走廊盡頭的包廂，珊珊在門上輕輕地敲了敲。李亞菲與陳滿翠疑惑地互相看了眼。

“進來，進來！”開門的是鄢泉禮的司機小李。

珊珊她們三人進了包廂，看見裡面靠窗戶的兩張椅子上坐著黎達林和鄢泉禮，黎達林的旁邊坐著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李亞菲和陳滿翠感到有些意外，馬上想到今天這個場面肯定是事先安排好了的，而且珊珊應該事先知道，不然不會這麽湊巧。李亞菲比陳滿翠要老練得多，她那一愣的表情只是在臉上閃了下，馬上露出一張得體的笑臉，很自然的打著招呼:“嗨，這麽巧，兩位領導也在這裡呀！”

黎達林欠了下身子，微笑著伸出手，與她們三位握了下，然後客氣地手掌朝下壓了壓，“請坐！請坐！”

這時候，司機小李給珊珊、李亞菲、陳滿翠三人倒了一杯茶。鄢泉禮指了指那位坐在黎達林旁邊的中年男子介紹道:“這位是廣東長島休博園的董事長周先生，他是黎書記的朋友，有意來我市投資，這次來我市考察旅遊項目。我要珊珊喊你們兩位來當周先生的導遊，男女搭配工作不累，你們來了氣氛就不一樣了，周先生您說是不是。”

周先生兩手合十，笑咪咪點著頭說道:“感謝，感謝！”

陳滿翠聽了鄢泉禮剛才說的話，這才明白這次珊珊約她們來玩實際上是鄢泉禮的主意，心裡便怪珊珊為什麽來的時候不告訴她，不然自己今天穿著打扮也不會這麽隨意。特別是自己第一次面對市裡最大的領導，本應該給領導留個好印象的，唉，出門的時候連褲子都沒換，還是昨天穿的牛仔褲。

陳滿翠坐了一會兒，去了洗手間，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髮，在嘴唇上塗了點無色的唇膏，然後用衛生紙沾了水把褲腳上的幾點泥漬擦掉。這才重新回到包廂。

幾分鍾後便上菜了，都是些平常的菜，以素食為主，在齋飯的基礎上加了一個瘦肉炒辣椒，每個人喝了一隻筒裝啤酒，匆匆地吃了飯，便出了觀音廟。

這天的活動珊珊似乎作了充分的準備，她走在最前面，領著長島休博園的周先生一邊遊覽，一邊介紹各個景點的特點、歷史、和那些真真假假的故事。

黎達林今天似乎對陳滿翠很關心，問她在那一個單位工作，擔任什麽職位。陳滿翠第一次與市裡的領導面對面的交流，開始心裡有幾分緊張，後來見黎達林平易近人，沒有一點架子，就好象自己的大哥一樣隨和，親切，她也就不緊張了，她活潑快樂的天性又表現出來了。

陳滿翠有一張秀媚的臉、玲瓏小巧的耳朵、細長白淨的脖子、白裡透紅的臉頰、笑時逗出兩個小酒窩、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顧盼生輝，帶著幾分童真，而又特別勾人。她那雙白嫩滑膩的小手一時都沒停歇過，有時摘一朵路邊的小花，放鼻子上聞聞看到有樹葉上的小蝴蝶，又尖著兩個手指去捉。黎達林看見有幾分稚氣的陳滿翠，卻猶一抹春風拂過心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悸動。

黎達林處在他那樣的地位，身邊有姿色的女人自然不少，有投懷送抱之意的不乏其人，但那漂亮外表包裝著的卻是輕狂和一心想往高枝上飛的勢力。他看不起這種女人，對這種女人從內心有一種輕賤和厭惡。過去黎達林在兩性問題上還是很有節製的，也很注意，在這個問題上還沒有留下什麽把柄。一行七人遊覽了觀音廟、祈福庵、黑坦、黃坦等景點之後，這裡最後的一個旅遊項目就是漂流。從觀音廟出發，順流而下，到達龍潭灣為止。也就是珊珊她們三人來時的那個河段。該河段由於水急，河中又有險灘暗礁，旅遊公司漂流而下的鐵殼船到達龍潭灣之後，要用大卡車送回到觀音廟，旅遊旺季一般要提前買票，不然要等很久。 鄢泉禮已經給旅遊公司的負責人打了電話，特意為他們準備了一隻鐵殼船。

到了碼頭，發現除旅遊公司的鐵殼船之外，還有些私人的小木船，小木船的主人都是當地村子的農民，他們舉著木牌招攬著生意。有很多年輕人喜歡坐這種小木船，速度快，很刺激。年齡大的不敢坐，擔心出安全問題。實際上這種擔心是多余的，撐船的小夥子都是在這裡的江邊長大，有非常好的水性，對這段水路很熟悉。哪裡有暗礁險灘都非常清楚。往往在小船行至急流處，看似小船就要撞向水中巨大的岩石，撐船的小夥總能揮動著撐船的竹杆三下兩下使船轉過急彎，化險為夷，常使得坐船的驚叫連連。

鄢泉禮安排司機小李開車先到龍潭灣等，其他六人則坐了旅遊公司的鐵殼船順流而下，長島休博園的周先生坐在船艙裡的橫木凳上，饒有興致地觀看著兩岸的風景……

三個月之後，長島休博園的周先生邀請黎達林去東莞考察，在鄢泉禮的安排下，珊珊與陳滿翠也去了，從此後，陳滿翠與黎達林的關系有了質的變化。通過投標陳滿翠承包了市建築公司，陳滿翠被老板們寵著，她賺了不少的錢……

此刻，她想著過去的往事，坐在窗子旁已經一個多小時了，一陣涼風吹來，她打了個寒噤，起風了，天氣要變了。她關了窗子，心情灰暗地趟在床上，不一會兒便睡著了。第二天起來，她給幾個搞建築的老板打電話，催這幾天賣出的水泥款，只有一個老板回了電話，其他幾個都停機了。真可謂時來風送順水船，運去偏遇頂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