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西安出院後，在家裡休息半年，拄著拐杖能下地走了。一天早上，他煮了白米粥，水煮了兩個雞蛋，坐在沙發上吃早餐。“咚咚咚”有人在敲門。他拿了靠在茶幾上的拐杖，說:“等一下。”一步一瘸地開了門。門口站著首文化，手裡提了一袋水果、奶粉之類的東西。

“進來，進來。”潘西安高興地往沙發上讓坐:“唉，家裡不成樣子，很久沒搞衛生了。”

“來看看你，腿好得怎麽樣了，我看看。”首文化把帶來的水果。奶粉等東西放在茶幾上，關心地問。

潘西安給他看了傷口，“前天去醫院複查了一下，照了片子，醫生說恢復得很好，不過現在還離不開這個。”潘西安說著指了指靠在茶幾上的拐杖。

首文化點點頭“你吃飯吧，別耽誤你吃早餐。”

首文化環顧客廳，房子還可以，但家裡的裝修和家具卻是相當簡單。可以說有點寒酸。一個仿皮長沙發，一個小茶幾，一張小方桌，沙發對面的長方形的電視櫃上放了台彩色電視。電視機上面的牆壁上掛了副山水畫條幅。這些東西無論是質量還是材料都是街道小廠生產的便宜貨。這使首文化相當吃驚。首文化平時與官員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他還沒有看見過有官員家裡是這個樣子。他聽說潘西安當過副鄉長，在縣裡面的銀行乾過，在灝州銀行信貸科長的位置也幹了兩年了，他沒有想到潘西安家裡的境況會是這個樣子，而且，他現在還沒結婚，還是一個人過。他太意外了。

以前，首文化對潘西安不太了解，只聽說過潘西安涉及徐飆的事。上次他把錢存在貓仔街儲蓄所，實在是因為李亞菲的勸說。那次去參加潘西安的飯局，才第一次與他見面。在吃飯的時候，潘西安還為這點小事頻頻勸酒。因此，他對潘西安有了幾分好感。而就在這一天，潘西安卻救了小勇的命。小勇是他的命根子，他也就把潘西安當恩人看待了。他想，如果沒有那次飯局，潘西安就不會出現在那條下坡路，那麽小勇的命也就沒了，冥冥之中，似乎是神的安排。

這次事故，首文化把幾十萬劃給了醫院。但建行知道潘西安是因為救人而負傷，是屬於見義勇為行為，醫療費全部報銷了。首文化只出了點護理費。今天，看見潘西安家裡的境況，心裡面酸酸的，眼睛裡竟然濕了。他不想讓潘西安看到，馬上站起來去洗手間，用紙巾擦了眼睛，洗了手，掩飾地放水衝了廁所。首文化是個很講義氣的人，他決定要幫助這位恩人。他想為潘西安做點什麽。

首文化坐了一會兒，說了幾句安慰話，便匆匆告辭了。走的時候，給了潘西安的一個電話號碼，這是家裡人才用的號碼。說，有事打這個電話。

回到礦上，他到了財會室，李亞菲正對著電腦，在xel電子軟件上做財務報表。看到首文化進來，停下手上的工作，問:“老板，有事?”

首文化說:“沒緊要事，你忙吧。下午再找你。”李亞菲說:“我的事不忙，什麽事你說吧。”首文化坐下，問:“潘西安與你是商校的同學是嗎?”李亞菲說:“對呀，怎麽啦，他又有什麽事?”

首文化就把今天到潘西安家裡的情況說了，然後說道:“沒想到他家裡還那麽簡陋。怎麽會是那樣子?”

李亞菲說:“在商校時，我與他是一個班，珊珊與他又是老鄉，他的情況我聽珊珊說過一些，所以比較了解。他家離縣城較遠，父母都在農村，家裡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一個讀高一，一個讀高三，

都是要用錢的時候，聽說弟妹的學費都是他在出，原來在鄉裡，縣裡工作的時候都是住單位的房子，調來灝州後，單位集資建房，兩萬的集資款都是從每月的工資中扣，他又抽煙又喝酒的，好在銀行的獎金比較高，不然他那點工資那裡夠他花。”“哦”首文化長長地哦了聲，問道:“他還沒結婚?”

“是啊，沒正式工作的女的他又不想找，有正式工作的女孩子談了兩個，現在的女孩都很現實，都是因為他家的經濟條件不好吹了。這樣一拖幾年就過去了，現在他年齡大了，現在還拖了條瘸腿，只怕更加不好找。其實他以前本人條件不錯，人也很好，唉。”李亞菲說完歎了聲，從這一歎息中，可以看出李亞菲對潘西安的同情。

“噢，我知道了，你忙吧”首文化說了句，走出了財會室。

晚上，首文化睡在家裡，總睡不踏實，他大腦裡總出現潘西安從七樓下來上去的樣子:拖著殘腿，拄著拐杖，咬著牙忍著傷痛，一步一歇。連續兩個晚上，這樣的畫面總在腦海的出現。他想，不能再猶豫了他要把潘西安接到牛頭山來。

第三天，他再一次來到了潘西安的家裡。進門就說:“老弟，我來接你去牛頭山休養，那裡環境不錯，又有食堂，你要吃什麽我都給你安排，你住在家裡，頓頓喝白粥，吃方便麵，身體會誇的。”

“謝謝你的好心，我看還是算了吧，不給你添麻煩了。其實我樓下有個商店，我有他們的電話，打個電話他們就送食品來的，不需要我下樓。”潘西安擺擺手說。

“啊呀，你怎麽這麽固執，你住在七樓這麽大點的地方，不利於腿的恢復啊，這次你得聽我一句，你不聽，我叫人來抬都要把你抬下去。”人與人之間一但有了感情，也就少了那種矯情，說話也就直來直去，一急嗓門就大了。

潘西安從首文化的粗聲大氣的語氣中，感覺到了真情和關懷。他不好再拒絕，他又何尚不想去外面走走。只是他不想麻煩別人，他不想為了自己做的這件事，讓人家感恩一輩子。他想，換了別人，在那樣的場合也會上去推一把的。 這是人與動物的區別，他不認為自己就特別高尚。他猶豫了一下說:“好，聽你的吧。”

首文化立刻一臉的笑容:“這就對了嘛。”他用手機打電話:“小勇，我把叔叔背下去，你上七樓來幫我下。”

這次小勇也來了，在樓下的小車裡面等。他接了電話蹬蹬蹬地就上來了。別看小勇還不到十二歲，個頭已經有他爸那麽高了。

首文化幫潘西安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屋子，關好了水電、門窗。他與小勇一人一邊架著潘西安的兩隻胳膊，半扶半背地把潘西安弄到了樓下，再攙扶著讓他坐到寬大的42型的奔馳轎車裡。

一個小時多一點，小車來到了牛頭山。在牛頭山面南的山腳下，有一條小河，這是芙蓉河的上遊。山腳下沿河邊的柳樹、桃樹叢中有十多幢別墅。其中兩幢紅瓦綠牆，屋頂呈三角形的別墅是首文化的。

一幢自己住，一幢接待重要的客人。實際上這兩幢別墅大部分時間都閑著。自己一家人平時住在灝州城，每年也就是夏天小勇暑假期間來這裡住個把月。夏天這裡比城裡要涼快。

昨天首文化的老婆淑珍和保姆就來到了牛頭山，打掃了衛生，買了很多新鮮菜。當首文化父子和潘西安到達牛頭山的時候，客廳的餐桌上已經擺滿了一桌菜。雞、鴨、魚、牛、羊等全上了。淑珍叫潘西安“小勇他叔”，那種親熱勁，比小勇的親叔還要親熱。吃飯的時候一次次地往潘西安的碗裡夾菜。今天潘西安象征性地喝了點酒，說醫生要他不要喝酒，以免傷口發炎。首文化也就沒有勸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