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酒店距鸖仙區政府家屬區很近,陳昭輝下了樓走小巷一會兒就到了。正值吃晚飯的時間酒店裡客人很多。九月的夜晚已經有了些涼意。大廳的幾桌客人卻吃得熱氣騰騰。
陳昭輝與珊珊經常來這裡吃飯,有時候也與朋友一起來。冬翠每一次都甜甜地叫聲‘叔,’雖然陳昭輝比冬翠僅僅隻大一歲。
今天陳昭輝見冬翠正忙著,沒過去與她打招呼。他選了個地方坐下向服務小姐要了碟藕片炒肉絲和一碗米飯。陳昭輝很快就吃完了,這時候冬翠已經看見了他,走了過來說:“叔,今天嬸子沒過來?”
“珊珊與幾個商校的同學聚會去了。”陳昭輝往左右看了看說:“我有件事要問問你。”
冬翠明白他的意思,說:“跟我來。”兩人來到了冬翠辦公兼休息室的小房間。在沙發上坐下,陳昭輝問:“蒯大鵬是不是你前夫的弟弟?”
冬翠說:“沒錯呀。他惹什麽事了?”
“那倒還不至於,不過我覺得他不是什麽正經人。”陳昭輝說:“他是不是認識我表哥?”
冬翠不屑地說:“你表哥正眼都不會瞧他一眼,怎麽會認識他!我也不大理他的,只是小虎子他爺爺想要見孫子,來來去去的都是他在接送。”
“小虎子現在跟你生活?”陳昭輝關心地問。
“是呀,離婚的時候,我堅持要小虎子,孩子要是跟他爸,一輩子就毀了。”
“你夠辛苦的,又要照顧孩子,還得打理酒店。”
冬翠說:“我在華豐小區買了套房子,把老爸接灝州了,小孩我爸在管。”
陳昭輝說:“你真是不簡單,你忙吧我得回去了,我估計珊珊也該回來了。”
陳昭輝回到家敲了敲門,珊珊穿著拖鞋‘踏踏踏’地過來開了門。她臉上紅紅的,看樣子喝了不少的酒:“嗨,來灝州這麽多年了,才知道灝州有那麽豪華的地方。”
“你們是在哪裡吃的飯?”
“皇城國際大酒店!”
“我沒去過,聽說很貴的,花了多少錢啊?”陳昭輝問。
“兩萬一千八百塊!”珊珊眼裡放著光。
“就幾個人,吃這麽多,撒錢啊,誰買的單?”
“李亞菲買的,她在商校比我高一屆,他老公叫徐飆。原來是做煤炭生意的,聽說賺了很多錢。現在不做生意了當了市公積金管委會副主任。”
“哦,我見過一次面。這人與鄢泉禮關系很好,鄢是他的上級。”
“唉,今天去的三個同學都比我過得好,穿金戴銀的,一身的名牌。那像我們,買套房子還按了個揭。”
“你的那些同學在哪裡上班?這麽有錢。”
“我那個叫陳滿翠的同學,她現在是建材公司的總經理。不過我聽說她是黎老板的‘那個。’李亞菲在市建行上班,她現在停薪留職了,在做生意。”
“什麽!你的同學叫陳滿翠?高個子,橢圓臉,大眼睛,長得很漂亮是嗎?”陳昭輝睜大眼睛問。
“是啊,很漂亮!你們認識?”
“她是我堂兄的女兒,她姐就是翠翠酒店的老板。見到你都叫‘嬸子,嬸子’的冬翠呀。”
“我的天啊,世界會這麽小,我的同學要管我叫‘嬸子’呢。”珊珊咯咯地大笑。
珊珊笑完之後說:“你不說還不覺得,現在一想兩人真的很像,滿翠比冬翠高點。”
珊珊還告訴陳昭輝,這次緒檢察長也去了,
他現在的老婆是她的師姐,名字叫楊書楠。檢察長的前妻有一個女兒叫豆豆,現在與他們一起生活。 珊珊又說:“楊書楠告訴我,她在雲南投資了一家玉石礦。家裡有些玉石飾品,不貴,問我要不要買。我說我不喜歡玉石飾品。其實我好想要一個玉石手鐲,只是我舍不得。”
陳昭輝說:“一個手鐲也要不了多少錢嘛,我明天給你買一個就是了。”
珊珊高興地摟著他吻了一下。兩人又聊了一會,時間不早了,洗了澡準備睡覺。今晚珊珊有很高的興致,上床就往陳昭輝的懷裡蹭,陳昭輝只是摟了她一下,在她脊背上輕輕地拍了下說:“明天好嗎,我今晚提不起興致。”
“不是生我的氣吧?”
“傻瓜,怎麽會!”
珊珊很快就睡覺了,陳昭輝怎麽都睡不覺。陳昭輝給人一種憨厚敦實的感覺,其實他天資聰穎,對事物從小就有一種天生的悟性。在他還是幾歲的時候,村子裡有一對老人,象棋棋術很高,兩人不分伯仲,夏天,經常在村口有石墩的乘涼處對弈,一局棋要下半天,圍觀的人不少。陳昭輝也經常踮起腳尖,擠在大人堆裡探著頭往裡看。有一天,兩老人正在酣戰,在棋盤上殺得難解難分。陳昭輝突然叫了聲:“哎呀,動馬呀!”看棋的看了他一眼,也沒人在意,以為小孩亂喊。下棋的一位老人覺得奇怪就問了句:“你怎麽知道要走馬?”陳昭輝說:“紅馬先走日字再臥槽,炮橫二進三,車橫一進六,就贏啊。”兩個老人一推演,果真贏了,而且是無解的死局。眾人無不感到吃驚,嘖嘖稱讚。
兩位老人也不下了,其中一位說:“小昭輝呀,爺爺和你下一盤。”
那時候,陳昭輝只有幾歲,也不知道什麽禮讓,結果僅僅只有半小時就贏了老人的棋。
陳昭輝在小學、初中時的成績一直很好,初中畢業那一年他媽媽去世了。父親也因為悲傷過度病了,家裡沒錢交高中的學費,他綴學了……
後來,托了表哥的關系進了資源管理局。他對表哥非常崇拜,那是一個為民伸張正義,替老百姓說話的位置,崇高而神聖。後來與表哥接觸多了,漸漸了解表哥的很多事情。開始為表哥擔心。雖然他對表哥有很深的感情,但他不讚成表哥的一些做法。他認為在一個公眾社會裡,權力這東西其實每個人都會有,有些人權力大,有些人權力小。教師有教師的權力,醫生有醫生的權力。就是停車坪的老大爺也有他的權力,如果開票交十元,不開票交五元,他就違背了遊戲規則了。公眾社會最重要的是不能違背遊戲規則。違背遊戲規則的人權力越大,對社會的傷害越大,他現在最擔心的是表哥與陳廣秋的關系。表哥與他的關系太好了,記得有一次,他剛來資源管理局的時候,他同執法隊的幾個同事去牛頭山檢查剛回到灝州,就接到陳廣秋的電話,說幾個朋友在灝州賓館打牌,請他過去喝杯酒。陳昭輝也不好推辭就過去了。
酒桌上就是幾個老板,陳廣秋,首文化,還有一個是飛龍公司的礦老板董大魏。吃了飯就開始打牌。三個人每人拿了十萬放在桌子上才開局。打了幾局之後,陳廣秋說:“喊朱老板來,四個人打有味道些。”
董大魏覺得他的口氣大了些便說:“朱老板是你喊來就來的人?”陳廣秋說:“我們打個賭好嗎?我打個電話給他,十五分鍾他沒來,算我輸。 十五分鍾內來了算我贏!”說完把十萬塊錢拍在桌子中間,“首老板作個見證。”
董大魏也不示弱,也拿出十萬拍在桌上說:“賭就賭,誰怕誰。”
首文化樂呵呵地把二十萬塊錢摞到自己的前面說:“好啊,好啊,君子之言,駟馬難追。我來做證誰也不許反悔。”
開始打電話,首文化自動當了裁判:“1、從電話打通,對方掛斷電話開始計時,當然如果說朱老板不來算陳廣秋輸,2、聽到敲門聲計時停止。”
陳廣秋撥了朱長庚的電話,說:“老板,過來一下麽,我們在打牌。”
“哪幾位?”
“首老板,董老板和我,就三位。”
“在哪裡?”
“灝州賓館,皇冠包廂。”
三人同時看著手表。十三分三十秒朱長庚敲響了灝州賓館皇冠包廂的門。
朱長庚進去之後,陳昭輝說了聲:“我先走了,你們玩吧。”
從那次之後,陳昭輝知道了表哥與陳廣秋的關系不一般。他去表哥家裡次數就少了。從那時開始他就有一種預感,有一種遲早會出大事的預感。今天在牛頭山看到的情況更加深了這種預感。真為表哥捏一把汗呐。他迷迷糊糊地想著這些,終於睡著了。卻又做了個夢,夢見表哥從資源局的五樓跳了下來,躺在地上滿身的血。他大喊了一聲醒了。
珊珊被他的一聲喊驚醒了問:“什麽事?”
陳昭輝說:“做了個惡夢。”
珊珊看了一眼床頭的小鬧鍾說了聲:“睡吧,睡吧,還不到六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