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杜雲悶在家裡。

　　大概是經歷這次考試後，她意識到自己平日太不努力了，這也難怪會考的差。

　　杜雲伸出手指，看著最小的無名指，比了比，自然自語道，“大概連一個指甲蓋大的努力都沒有。”

　　痛定思痛下，她把書包裡的課本都翻騰出來了，攤在書桌上。

　　她決定好好梳理一下知識點，最好把做錯的題再從頭到尾重做一遍。

　　一個上午，她都在埋頭苦乾，周秀芳進去叫她吃飯時，也吃了一驚，從未見過她這樣子過。

　　看著一桌子書本，老人其實還挺欣慰的，畢竟是幹了一輩子教育工作，看著孩子愛學習是打心眼裡高興。

　　“呦，雲雲，別看了，先吃飯吧，”周秀芳心疼她，拍了拍她後背。

　　杜雲其實只是在走神中，那道題她想了很久，記得老師在課堂上是寫過解題步驟的，不過她當時沒有記下來，多少以為會記住，其實不然。

　　忘了才不算最糟糕的，有的她根本不知道從何入手。

　　吃過午飯後，杜雲開始在房間裡小步溜達，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圍困住了，她走不出去，也沒想著讓別人進來。

　　走著走著，她就有了點思路，這會挺清晰的，不再是模糊不清讓人費解了。

　　當袁野拉開門看見杜雲站在眼前時，臉上的表情像是解那道麻煩題一樣摸不清。

　　“你他媽不說不來嗎?”袁野的嗓音挺亮的。

　　杜雲張張嘴，沒說話，她其實想說她找了大半天才到了這。

　　這裡是個老舊小區，連個小區標志都沒有，大門口簡陋極了，就一個推拉式的鐵門，倒是有個老人在旁看守，可是耳背，需要用嚷的才能聽清。

　　所以，他不知道她這一路上都經歷了什麽。

　　她又懷疑他是知道的，從一開始就是純粹的撒謊騙自己呢。

　　不過，當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杜雲就在心裡原諒他了。

　　至少有一半是真的，他確實住在天景小區。

　　“我可沒說，”杜雲擦著他身邊走了進去，裡面很暖和，她猜想是家裡常見的暖氣片。

　　這是挺常見的兩室一廳，跟她家裡差不多，客廳擺放著一組沙發，是個不太常見的墨綠色的，正對著的大屏電視播放著新聞畫面，聲音不大。

　　杜雲聽見身後響起了關門聲，她還站在原地沒動。

　　這屋子裡沒有過多的東西，或者說挺空的，

　　“坐吧！”袁野語氣稍顯生硬，隨便就招呼她。

　　她走到沙發邊坐下了。

　　袁野撈到了遙控器，伸手使勁摁了一下，電視黑屏後很快照出他的身影。

　　他在她旁邊的那組沙發找了個位置，向後仰面倒下。

　　杜雲看看他，又轉過頭打量屋裡。

　　他穿了件藍色運動帽衫，也隨著他的身體一下子攤開了。

　　“兩點已經過了，”杜雲在來的時候就知道時間已經過了。

　　“不來了，”聲音很輕，沒什麽情緒。

　　“嗯?”

　　“那個老師有事，今天不來了，”袁野頭靠著沙發背上，杜雲見他闔著眼，只有嘴唇在動。

　　“哦，”杜雲身子向後靠，也學著他的樣子躺平身體，發覺這麽呆著確實很舒服。

　　“你都不問一下嗎?”袁野腦袋轉向她這邊，看她靠在那裡，羽絨服還裹在身上。

　　“問什麽?問你是不是在撒謊?”杜雲望著天花板思索著，腦袋裡其實並未去想他在說什麽。

　　“正常人不都會問嗎?”袁野仍然不停地追問。

　　杜雲撐著手腕坐直了身，倆手搭在大腿上，她其實有點熱，屋子裡氣溫很高，可她不想脫衣服。

　　“說你接到電話，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可能要讓別人誤會你，你想打電話取消。”

　　“可你最後發覺，即使打電話，也打消不了別人的懷疑，索性你就在這裡等著，證明你不是在撒謊……”

　　杜雲一口氣說完了，也沒去看袁野的表情，她不是那樣的人，不習慣在窺見別人的內心時，再去傷害他的自尊。

　　袁野聽完，只是慢慢的轉過頭去，這次換成兩個人都沉默了。

　　屋子裡安靜無聲，杜雲感覺這屋子太冷清了，

　　“你渴不渴?”說完也不等她回答，徑直站起身，朝裡屋走去。

　　袁野站在飲水機旁，盯著黃色的按鈕看了半晌，直到它跳動著熄滅了，變回了透明鍵。

　　他吐了口氣，從一旁的壁櫥櫃裡摸出個玻璃杯，舉起來擦了擦。

　　等到他走回客廳時，發現杜雲早脫下了羽絨服外套，放在了椅背上，姿勢倒還是沒變。

　　這次不再是校服，是件淡藍色的毛衣，小圓領，毛線上還掛著毛絨絨的線絲。

　　“喝水，”袁野把水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

　　“謝謝，”杜雲邊扶了下杯子，掃到了茶幾下面擱著煙灰缸。

　　裡面有半截掐斷的香煙，很新，是不久之前的。

　　杜雲猜想，他剛剛或許就坐在這個沙發上，等待，接著等待，時間開始讓人難耐，他掏出褲兜的打火機，香煙也在手裡，然後在熟悉的煙霧裡琢磨起來……

　　袁野弓著身，放下杯子後，又掃了她一眼，這一眼看得久，她的眉眼挺好看的，眼睛很黑很亮。

　　“你挺奇怪的，”袁野重新坐下後，覺得現在說出來似乎順理成章一些。

　　杜雲抿著唇，聽他說完，似乎有點不以為意，“沒聽說有這樣誇別人的”。

　　袁野樂了，輕顫顫的，要不是挨得近，杜雲都以為他只是在吐氣而已。

　　“行啊，你要這樣以為也行，”袁野放松了些，他覺得跟她在一起似乎有些不一樣，

　　“你為什麽……”杜雲沒想好怎麽問出口。

　　“什麽?”袁野皺著眉去聽她的聲音。

　　杜雲猶豫了， 困擾她的那個疑問就堵在心口裡，她還真想就這麽攤開來說。

　　是周遭太過安靜，還是身子底下的墨綠色太過沉重，總之，就是有某個極細微的地方讓她跳過了這個想法。

　　“你為什麽要補課?”杜雲順著這句話問了下去。

　　“哦”，袁野停頓了下，似乎沒有了說話的興致，“是我哥的意思，他給我找的。”說完低著頭，手摩挲著褲邊，一下一下的，像是專心在做這件事。

　　客廳的某個角落裡響起手機歡快地音樂聲，隨後這個節奏開始循環，杜雲看見袁野有些不大情願地起身，走到電視櫃後面掏了一下，轉身又朝陽台門走去。

　　杜雲端坐在那裡，腦子裡回想了一遍。

　　過了約有兩分鍾後，他才走了出來。

　　這回不是低著頭，眼神極快地捕捉到杜雲。

　　“我得走了，”杜雲不等他說話，就拿起羽絨服，站了起來，

　　袁野走了過來，身上的帽衫堆成了很多褶皺，這回他沒把手插進褲兜裡，“嗯，”他稍微點了下頭。

　　杜雲把衣服穿好，開始往外走。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袁野先她一步打開了門，來時沒注意到竟然有兩層，現在才看清內層是個老式的鐵柵欄門。

　　“她周一會過來，”袁野看著她的眼睛，“到時候你可以來。”

　　杜雲看了他一下，“再說吧！”說完，她邁步走了出去，門沒有立即關上。

　　杜雲走出去很遠，才聽到響聲，繼續沿著樓梯往下走，她覺得似乎比來的時候要輕快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