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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絕亂》第6章 剛舍之行
  秦淵牽著馬車,走在隊伍的中列,這是一隊十來輛馬車組成的車隊,車上全是邊倉周邊抓來的奴隸,重銬鐵鐐的,一車十來個,都擠在小小的車籠裡,無論男女,吃喝拉撒全在裡面,遠遠便可聞見一股惡臭。

  秦淵當日趕到市集,尋了個來回,也只有這個奴隸車隊是開往剛舍的,若不是秦淵及時說他是個郎中,讓車隊主人聽到了,此時他也在籠中了。

  車隊主人是個五十多歲的漢子,留著花白胡須,身材佝僂,眼神卻很凶悍,手下有十幾個押車的壯漢,個個手執皮鞭,腰掛鐵劍。應國常年炎熱,男人都是赤裸上身,頂著烈日緩緩驅行。

  一般這樣的車隊從邊倉行至剛舍,只需三四日,這個車隊卻須行上七日,便是這七日,往往奴隸都要死掉數個,若遇上間中有個患病的,往往一車都死了,便是有患病未死得,奴隸主人也會命人路邊埋了了事。但奴隸終也是花錢買來的,車隊主人心想多個郎中,說不定能少死幾個,這才免去了秦淵的奴隸命,隨著車隊做了個郎中。

  秦淵也是聰明人,自己現在身無所恃,便多說好話,沿途采些草藥,又給車隊主人做做飯食,倒也可口,車隊主人便有些喜愛他,讓他走在車隊中列,伺候在身邊。

  “小子,你這手藝是在哪學來的啊?”車隊主人戴著大鬥笠,靠在車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問道。

  “稟掌櫃的,小人本和師父做個行腳郎中,在邊倉卻遇見幾個歹人,將師父殺了,搶去了藥盒醫箱,若非掌櫃的搭救,小人此刻也已餓死了。”秦淵臉不紅心不跳的扯了個謊,倒也沒什麽明顯的漏洞,說道師父被殺,更是裝的雙淚俱下,那車隊主人倒也無置可否,隻道:“只要你一心跟著我,給口飽飯還是行的。”秦淵也知道了車隊主人姓鄭,是剛舍大戶鄭家的一個管家,卻也有一些權勢。

  除了車隊主人和護送大漢的頭兒平時能吃點乾肉,其他壯漢和秦淵只有他平時路過挖來些野菜,和著粗米煮了些粥能吃了,幸好應國靠近南海,倒不缺鹽,秦淵也只有發揮那仙界的烹食技藝,將粥做的尚可下咽。而那些奴隸,便只能吃些碎米摻著谷殼草籽之類的胡亂煮煮丟進籠內,任是沾著汙穢之物,也被奴隸們搶奪而食。

  秦淵每每見奴隸們況景,便覺不忍,行近河邊時倒是多倒了些清水衝洗衝洗幾個籠車,平時給奴隸的吃食裡,也加了些抵抗病患的草藥,或者加些野菜根之類的,心想:不知何時,應國才能像傳聞中的趙國、重若、燕國一樣,免去這奴隸一法,不再胡亂抓人便如牲畜一般對待了。卻又覺得憑自己之力,無力回天,只有盡量善待一點了。

  這七日倒過的也快,因手藝不錯,護衛的壯漢對秦淵這個毛頭小子也還算友善,其中一個叫張雄的壯漢還和他頗為熟絡了,夜裡扎營時還與他聊幾句,秦淵便喚他“雄哥”,他聽著倒也快活。

  一到了夜裡,眾壯漢無事可乾,總愛圍成一圈,搏擊為樂,只是拳腳來回,倒也受不了重傷,其他人各自押寶,倒也熱鬧,鄭掌櫃懶得阻攔,只是叫留幾個人看守奴隸。那群奴隸個個都是餓脫了相,倒也沒出什麽亂子。

  第七日黃昏,車隊終是到了剛舍,遠遠便見剛舍土黃色的高大城牆,左右延展開數裡,背靠一座宏偉的山脈,想那就是九州東南著名的囚牛山了,雖不在五嶽之內,卻也是壯觀不已,山脈從正南景國邊境向東延展,一直到應國正東的“魚祥”城,

幅員一千余裡,山上是整片的古林,蔭鬱茂盛。  剛舍城地處應國腹地,歷史上倒少經戰亂,看那城牆,也算爭氣,不似西面、北面城池的破舊。城牆高越十五丈,西面有三座城門,門前也各有數十兵士守衛。

  鄭掌櫃是老江湖了,和城門守衛甚是熟絡,遠遠便打起了招呼,下車上前塞了些鐵錢,守衛便看也不看,放一行人進了城來,秦淵這才看到剛舍城內的景色。

  剛舍城不愧是應國南方最大的城池,一眼望去,足有十數裡見方,傳說有二十萬戶,想也相差無幾,街道雖仍只是黃土卻寬敞了許多,店鋪宅院分與兩旁,遠遠便可看見城中數座高閣寶塔,除了土磚砌築的民房,也多了很多木結構的小樓。

  秦淵好奇的左右觀看,張雄卻已走到身邊道:“你看那最高的樓,就是剛舍最大的妓寨——南國樓了,那裡面的姐兒,水靈極了。”

  秦淵見他一開口便是妓寨,乾笑了兩聲。張雄卻自顧自的越說越是起勁,“只可惜我等的月餉,一年也只夠去玩一夜。”他看了看秦淵矮小瘦弱的身材道:“你小子要多練練把式,像你雄哥般壯實,不然便是讓你去了也要送命的。”

  秦淵沒好氣的應了應聲,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不壯實過去就要送命,不過想也不是什麽好話。心想:這幾天倒是有飽飯吃,體力恢復的不錯,不至於走幾裡路就氣喘籲籲了,每天的吐納養氣更要堅持,再加以練習個把月,想也可以能感受到體內元氣了。

  以他學過的命理養氣一學來說,首先是調節呼吸,氣息入肺中而後散於各脈,其中有著極為深奧的學問。命理學上稱供人各種行動消耗的力叫做“元氣”,元氣由血脈輸送,而呼吸是驅動著血液的輸送速度和方向,所以說呼吸的節奏、深淺可以直接影響人各種身體機能的能力。呼吸調節好了,便要感應身體的元氣了,因為血液的流動是很難感受到的,所以揮拳用勁,都很難把握輕重,只有能感受到體內血液的流動,才能直觀的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進而直觀的根據血液的流動調整元氣的運行,如果能感受到元氣了,才能將從腳趾到手掌的力調和傳遞從而集中發出,這便是那歲半之試力士擲鎖的精要。

  經過七天的調息,秦淵已然可以控制好自己的呼吸,雖體型瘦小,卻也能有精力從早上忙到半夜,再乘夜深人靜之時,坐臥著練一會養氣吐納。

  鄭掌櫃帶著車隊進城幾個轉彎,便到了一座石砌的大宅,諸人是從西邊側門而來,秦淵看不到宅院主門,想應是這鄭掌櫃的主人家—鄭家了。

  這鄭家應極是富貴了,院牆也是用石磚砌築的一丈多高,側門也有兩丈來寬,可策馬而入。進去是個小廣場,鄭掌櫃吩咐壯漢去將奴隸趕來衝洗,自己領著秦淵和護院壯漢的頭頭——一個光頭大漢,喚作陸昌——再進了一層門,便吩咐他們站在路旁,自己徑直朝內宅進去了。

  秦淵四周打量了一下,憑著曾學過那點皮毛工學,也算知道了鄭宅的布局,西面是廣場,下設地牢,上設營房,地牢住奴隸,營房住護院看家的壯漢。南面是正門,前庭,中間是大廳、中庭;北面是花園、廚房;東面是內府,住的是鄭家幾位當家的,也就是鄭掌櫃的主人。總第分為數區,因為做的是奴隸生意,各區之間各有鐵鎖欄門,也有護院的武師把守,看起來甚是森嚴。

  諸人這是從西門而入,秦淵現在站的地方便是西面廣場與北面花園的通路,鄭掌櫃想是去面見當家的複命去了。

  遠遠聽著一夥壯漢拎來水桶,叫數十奴隸不論男女盡皆脫光,劈頭蓋臉便是衝洗,一陣叫罵,若是有閃避拒抗的,便是皮鞭伺候了。這批奴隸皆是三四十歲的窮人,倒是沒什麽少年,秦淵聽著罵聲和皮鞭聲,頓時心下煩躁,不忍去想。

  等著倒也無聊,陸昌便使喚秦淵道:“去,喊裡面的婢女給你陸爺來壺茶水。”

  秦淵向花園內看去,倒是見到幾個婢女走動。不過他倒不笨,心想自己頭一次來,後花園說不定有主人家走動,乍一進去被看到,難免一陣打。便小步通過幾間大屋之間的甬道,走到花園門邊,準備問看門的仆從哪有茶水。

  剛走到門邊,便見到遠遠花園正中有位公子正在練劍,只見他面若白玉,五官極為秀美,卻是和韓千雪一般比女人都要美上幾分。練得劍倒也繽紛好看,只是少了一些剛直與殺氣。四周一群侍女普通圍著,不停鼓掌喝彩。

  秦淵見過那白衣劍客的劍術,大師兄客絕、還有肖承、朔青凌的劍術,便是韓千雪、李度等皆修習各路劍法,對劍法雖不是說如何精通,倒也看得出門道,一觀之下便知這個公子學的是正統套路,卻未有過上陣殺敵的經驗,所以沒有那殺氣威勢。

  見秦淵看向花園,守門的武師一手推向秦淵,爆喝道:“你這小廝,竟敢看大小姐!”

  秦淵眼中頓時出現了這武師推手的軌跡,微一側身,便此閃過,這才回過神來。

  那武師一推不中,頓時怒了,一巴掌便照秦淵臉上拍去。

  秦淵嚇了一跳,一低頭,躲過了武師的巴掌,趴在了地上道:“小人該死,只是想為陸管事來借杯茶水,不敢造次。”

  那武師聞言倒也沒再動手,喝道:“後花園豈是你等醃臢豬狗來的地方,速速滾了。”

  秦淵怕他再動手,連滾帶爬的跑了回去,那陸昌遠遠見他回來,狠狠瞪了他一眼,沒作何言語,只是抱著兩臂,面色陰鬱。

  等了小半個時辰,鄭掌櫃總算回來了,像是受了些責罵,臉色甚是不好,也沒給陸昌賞錢,便帶著二人回到西場,見一群奴隸被衝洗後擠成一團,對著最近的一個便踹了一腳,罵道:“盡是些沒用的爛貨,怎麽不全癆病死了!”罵著間一甩袖子走了,丟下秦淵,也沒給他指派什麽。

  秦淵看眾壯漢向奴隸們丟了些破布衣物便趕他們進地牢,應是沒自己什麽事兒,便找到張雄問道:“雄哥,可有柴房草倉的,讓小弟有個睡覺的地方?”

  張雄胡亂指著一邊的馬廄道,你就睡那吧,順便給喂喂馬。於是秦淵便留在了鄭宅的西場,每日喂喂馬,也給眾西場的壯漢做做夥食,倒也安穩,轉眼過了半月,只是苦於不能出宅,不然秦淵想去各個城門看看可有客絕的標記,或是自己留個標記,鄭宅為防奴隸出逃,外牆戒備甚是森嚴,翻牆撬門都不靠譜,秦淵便想一邊練練養氣、養養身體,一邊再等機會吧。

  平時和張雄聊聊天才知道,這鄭家是應國有名的大戶,當家的是兄弟幾人,家主鄭雷,年輕時多有手段,弄的家勢甚大,只是年過五十便體弱多病了,家裡的生意是靠三當家、四當家主持,二當家鄭霆自小就是紈絝子弟,只知道喝酒耍樂,從未到過西場來,對一眾下人也是沒有過好臉色看;三當家鄭萬身在應國最西邊的“鏡章”城,主持那裡的生意,聽說做的甚大,只是已有數年未回過剛舍了;四當家鄭鈞才三十七八歲,正值壯年,為人老謀深算,如今把持著鄭家在應國南面、東面大部分生意。

  諸人回到剛舍,也只有四當家來過西場,檢視了一下奴隸的素質,也問了句秦淵的來路,知道他是隨行的郎中, 便叫他把奴隸養的壯實些好賣出些價格,說完便走了。秦淵之心想:每日就給他們吃些碎米稀粥,能養的壯實才怪啊。

  這一日下午,諸壯漢在場內無聊,便又圍成一團,肉搏為樂,秦淵和他們也已是熟絡,便也在旁觀看,今天下場的卻是張雄。

  張雄在諸人中算不得高大威猛,武藝也是稀松,第一場下去沒過三招,便被對手一拳撂倒,翻到了一邊半天爬不起來。

  秦淵因和他還算不錯,便過去扶他起來,順口道:“雄哥,你見他揮拳便低頭用左拳打他腰腹,定可取勝。”

  張雄將信將疑,爬將起來,對面的壯漢一拳揮來,張雄便低頭,左拳擊在那人的腰腹,那壯漢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可是卻順手一肘,打在張雄肩頭,一抬腳又把他踹倒在地。

  秦淵上前扶住他道:“你見他出腿就要向右轉身,去打他的下巴啊。”

  張雄沒好氣的推開他,又衝將上去,果然那壯漢一伸腿,張雄便是一個轉身,一拳打在那壯漢的下巴上,讓他向後翻了半倒,可沒等張雄得意,已然直了身體一個左拳,又把張雄打翻在地,頓時眼冒金星。

  秦淵上前正待再指點他兩句,張雄卻已氣急敗壞了,順手拉著他,把他推到場中道:“你行,你去和他打。”

  眾人見秦淵被推上來,頓時哄堂大笑,秦淵比那壯漢矮了近兩個頭,又瘦弱不堪,想是一拳便倒得樣子,紛紛笑罵起來。

  對面那壯漢見他上前來,也咧嘴一笑,可下手並沒少用勁,一拳照秦淵的面門便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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