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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絕亂》第8章 劍客之心
  “跑!”強大的危險感整個壓迫了秦淵的大腦,眼睜睜看著鮮血從張雄的喉嚨中噴出,仿佛時間頓時慢下來很多,唯一的一個念頭讓秦淵向後側一閃,轉身憋足全身的氣力,向來路跑去。

  張雄的身體無力的倒在地上,至死臉上還一片茫然。七八個大漢從前方的草叢中跳了出來,各執弓弩朝著秦淵的方向射去。

  秦淵瞪大了眼睛,那股危險感像是將他的情緒全然從心中清除而去,耳中的風聲、樹葉沙沙聲、蟬鳴鳥叫全然消失了,只有身後那勁箭破空的聲音還有隱約的一聲馬嘶。

  根本沒經過思考,秦淵心中像是頓時知道了勁箭的來向,側身翻倒在地上,就勢一滾,果然躲過了兩隻威脅較大的來箭。

  “他們有馬!”秦淵聽到那聲馬嘶,心下一驚,自己跑的再快也不及馬快啊,若走大路,不出半柱香的時間,定被追上,聽勁箭的數量,對方應有六到八人,追上自己,自己必然死路一條,不假思索,直竄進路邊的樹林裡。也不管那硬草刮傷手腳,還是亂石灘塗,一眼看去哪的樹叢濃密便向哪奔去。

  “小兔崽子,跑這麽快!”那群大漢顯然沒有料到秦淵的反應如此迅速,微一愣,忙追趕上來,邊跑邊上箭來射,可早沒了準頭,倒是本隻隔了十幾二十來丈遠,又被秦淵拉開了點距離。

  “上馬追!格殺勿論!”其中一個大漢吼道,其他人慌忙回身上馬,策馬追來。

  秦淵縫坡爬坡,逢溝躍過,心中卻展開了一幅畫卷,來路的一草一木、小路山澗,如同地圖一般清晰,另一個念頭也在心中想起:射死張雄的箭是烏木鐵刃,是軍中所用的,加上林中行動還配有馬匹,見面只是格殺不為錢財,定不是山賊匪盜之輩。這樣阻擊之人便只有鄭家四當家鄭鈞了。頓時秦淵也想到破綻所在,昨日鄭掌櫃的想借送糕點之名避過鄭鈞的耳目讓秦淵去給鄭雷看病,卻忘了十幾天前,鄭鈞曾去過西場一次,見過秦淵,知道他是隨鄭掌櫃回來的郎中,怎會猜不到他們已識破了他的下毒伎倆,定是他安排了這林中阻擊,必要將自己格殺,以免帶回解藥救回鄭雷。可憐那張雄,死得冤枉。

  一邊跑一邊在不停地計算去向,秦淵盡找一些馬匹難過的路走,一時間追兵倒難以靠近,但秦淵自知走了一天,這麽跑極費體力,遲早要被抓住,此時天色已暗,必須甩掉追兵再想遠走之策。

  頓時心中想到前側方不遠有個斷崖,足有十丈來高,一道小瀑布從上跌泄而下,當下心生一計,咬牙鼓勁,奮力向那奔去。

  之間跑了一裡來路,斷崖終出現在前方,秦淵邊跑邊脫下上衣,跑到斷崖便,毫不猶豫的把破衣向瀑布下的水潭丟去,也不管準頭如何,一轉身,溜地一下爬上了斷崖上一顆大樹,躲在那大樹枝椏之中。

  秦淵心知這是生是死在此一搏,當下閉上雙眼,心中默念養氣要訣,努力平複心跳和喘息,終在追兵到了斷崖邊時,已將呼吸平復得極為平靜悠長,心跳也是輕慢若無,如同龜息,只要來人不是那尋跡追蹤的高手,又或是武藝高到耳目清明之極的劍客,便絕難察覺他的存在。

  果然追兵也只有駐馬停足,看向崖下清潭,一揚皮鞭將兩個大漢趕下馬來:“你們兩個跳下去追,其他人跟我騎馬去前面阻擊,定要將那小兔崽子挫骨揚灰,若讓他跑了,四爺定將讓你們不得好死!”

  兩個大漢咬了咬牙,直直向清潭中跳去,

其中一個不幸的一頭栽在水下暗石上,頓時斃命。  那領頭的哪管那許多,一聲爆喝,領著其他人,策馬繞下崖去。

  秦淵不敢有動,又在樹椏上閉目靜待了一會,果然一炷香後,一個大漢從後方密林中走了出來,左右查看了一下,也抬頭逐棵樹的查看,前後花去了一炷香的時間,這才走了。

  秦淵見那人走向大路,思索了片刻,輕身下樹跟上了他,保持敵人在自己的視線裡,是確保自己不會受到突然襲擊的最直接的辦法,秦淵也知道些許兵法,且賭上一賭,那大漢定猜不到自己竟然跟在他身後。

  果然,那大漢走了半裡路,尋到馬匹,徑自上馬走上了大路,朝城裡奔去。

  秦淵藏在路邊的草叢裡,心想,張雄一向對自己還算不錯,今天竟就這麽死在面前,此時恐怕還臥屍路旁,無人收殮。想著想著,張雄死時的慘象一遍一遍在秦淵心中重複,弄得他一陣驚恐,像是他害死了張雄一般,頓時全身發冷,手腳冰涼,抱成一團。

  自己無依無靠,又無什麽顯赫本領,更無什麽投奔去處,這下還被人追殺,越想越氣餒,甚至想就此奔入深山,憑著采藥摘果,一人過活算了。

  正在想時,遠遠一輛運草料貨物的馬車駛來,駕車的赫然眼熟,似是鄭家的一個武師,只見他駕著馬車,難得批了個麻布的褂子,一路罵罵咧咧的,手邊放了個陶壺,沒事就喝一口酒水,搖搖晃晃的而來。

  經過秦淵身邊時,秦淵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忽見馬車後拖著一物,仔細一看,頓時嚇了一跳,那赫然就是張雄的屍首。

  馬車空空如也,這武師卻僅用麻繩把張雄的腿腳一系,拖著便走。直拖在這沙土的山道上,拖出一路的血跡肉皮,屍體已是血肉模糊。

  殺人便也算了,還如此虐待死者,秦淵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怒氣,頓時讓本已發涼的手腳身體熱了起來。

  秦淵心理不知如何產生的一個復仇念頭,起身小步跟了上去。

  此時已是夜近三更,月色朦朧,林道也是昏暗,那武師倒也膽大,連火把油燈亦未點著,便就著昏暗的月光照路前行。

  “要我說就路邊一丟,任那野獸叼去罷了,應國哪條路邊不是亂葬崗,還非要拖回去給當家的看看,真是麻煩。”那武師喃喃道,一邊趕著車,卻不覺秦淵已經跟到車後。

  秦淵見那隻斷箭依然插在張雄的喉中,心中怨憤不已,伸手將那斷箭拔出,握在手中。

  秦淵望向那武師,心中殺意翻騰,讓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卻知自己力薄體弱,若不一擊必殺,必然敵不過這武師,努力調息了氣息,壓抑住狂跳的心臟,思想開始清明,全身貫注之下,一動一作便盡在心中。

  說時遲那時快,秦淵翻身上車,雙腳剛剛落在車上,便縱身跳起,手中的斷箭朝那武師後腦刺去,

  那武師只聽車後一響,猛然回頭,饒他也是修習武藝多年,慌忙中用左臂護住了頭,向一邊閃去。

  秦淵動作雖快,但仍隻扎中了他的手臂,而且入肉三分,不算重傷,見那武師右手一拳擊來,秦淵忙側身倒入那武師懷中,一摸後腰,頓時摸到了上山采藥的小藥鋤,也不管哪武師下一拳從側擊中自己肩胸,一鋤頭扣在了武師的臉上。

  那武師一聲慘叫已然抱著秦淵滾下了馬車,秦淵掙脫而開,藥鋤也落在一旁,險險避過車輪的碾壓,一回頭見那武師滿臉鮮血,右眼已廢了,手中卻已抓到他那身旁的短劍。

  秦淵慌忙向後翻爬,那武師暴吼著追將上來,卻不想,被張雄的屍首一絆,頓時向前一個趔趄,秦淵哪等他立身,隨手從身旁抓了快石頭撲將上來,對著那武師的頭便貫將上去,也不知打了多少下,直到秦淵感覺手腳無力了,方才跪坐在地上,低頭看那武師,夜裡昏暗,見不著是不是已被打的頭碎腦爆,但已然不動,死透了。

  馬車無人驅趕,停在近前,秦淵此時也是淚涕交加,渾身泥血,跪坐了一會才起身將二人的屍首拖入林中,脫了武師的麻布外衣,拾來藥鋤掘地把屍首埋了,心下已不是先前一味的逃命念頭,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心中越來越清晰。他散了馬車,隻牽著馬匹,找到條山澗洗去身上泥汙,換上武師的衣服,將頭髮向後扎了個劍客的發髻,將武師的短劍別在腰間,便覺天已亮了,映著澗水,看了看自己,只見洗乾淨的臉頰也分外秀氣,雖還顯稚嫩但卻多了些剛毅。秦淵抿了抿嘴,吃了些乾糧,又打坐了個許時辰,這才騎上馬,向剛舍奔去。

  那武師懷裡倒有些細碎鐵錢,秦淵繞到剛舍東門,反覆查看了一下門前是否有鄭家之人後,這才駕馬進城,交了些門稅,守衛見他一副劍客打扮,倒也未作什麽阻擾,時至過午,秦淵已坐在鄭家附近的茶館裡了,叫了壺茶,幾個饅頭,便已將鐵錢用盡。本想看看茶樓中可有什麽有關鄭家情況的議論,卻大失所望,沒什麽消息。

  秦淵心中盤算著,先要弄清楚鄭家的情況,鄭家西、東、南門是不做念想了,皆防衛森嚴,崗哨林立,只有北門靠近廚房、糧倉,前日曾去過一次,細細回憶,已然把北門布局清晰畫在心中。從北門尋機而入,再想辦法扮作送飯的小廝穿過北花園去往西場,定要見到鄭掌櫃,說服他帶領西場眾壯漢,衝進東區救出鄭雷,若人手不夠,可發兵器與奴隸,西場現還關押著四五十個奴隸,想若許以放生為賞,定可說服奴隸們一起行動。雖然計劃中還有甚多漏洞和不定因素,秦淵卻也不想想的過細,凡事自當隨機應變。

  心中拿定主意,秦淵便起身出了茶樓,遠遠繞到了鄭家北面,一路上避開路人,好不容易繞到了鄭家北門。

  鄭家北門廚房每日須做全宅兩三百號人的吃食,每日傍晚便有騾車來拉泔水、垃圾、糞桶等,秦淵在門前樹後直等到天黑,卻未見開門,正在納悶,卻見牆頭一個人影,跳將下來。

  秦淵定睛一看,那人高大壯實,拿布蒙著半邊臉,下跳後卻捂著右肩一個趔趄。隨即爬將起來,靠著牆角向一邊走去。

  秦淵業已猜到是誰,跟著上去,走到無人處便輕喊道:“馮豹!”

  那人嚇了一跳,回頭見著秦淵,卻未認出來,只是雙臂戒備,問道:“你是誰?”

  秦淵走近道:“大哥不識小弟麽,秦淵。”

  馮豹像見著鬼一樣,但又很快平複了,已然認出了秦淵,扯下蒙臉的布道:“你沒死便好,怎麽還回城來送死,鄭家已經完了,大當家昨夜被四當家給殺了!”

  秦淵心中一驚道:“他敢下此毒手?鄭掌櫃如何?”

  馮豹左右看了一眼,伸手把秦淵拉到一處暗角,小聲道:“你也快跑吧,昨晚半夜,四當家捉住了鄭掌櫃去鏡章送信的小廝,押到西場,鄭掌櫃知事情敗露,便招諸兄弟反了,我因肩上有傷,未出得房門,聽他們打殺,便躲在床下,這才免於一死,鄭掌櫃與諸兄弟全然死了,一個不剩。我躲了一天, 這才尋著機會,從北門翻牆出來,沒想卻遇到你了。”

  秦淵驚問:“全被殺了?怎麽一點動靜都沒傳出來?”

  馮豹冷笑道:“四當家何許人也,動手豈有拖泥帶水,屍體全被丟在地牢,全宅封鎖,不許任何人出入,我聽他手下武師說話,已知大當家昨夜也已死了,大小姐也被四當家捉住關在東院,外面人哪裡知道,鄭家已經翻天覆地了。”

  秦淵還待問什麽,馮豹卻已等不及了,拍拍他肩頭,一副生離死別的歎了口氣,徑自走了,留下秦淵一人。

  大當家死了,鄭掌櫃死了,我還留在這幹什麽。秦淵頓時滿心計劃破碎了,心想:還是找個地方睡坐一晚,明日出城逃了吧,若再遇到四當家的人,恐再無這麽好命了,張雄死前說過囚牛山有個客家村,客姓本就少見,我邊走邊打聽,應可尋到。

  本已拿定主意,忽眼前閃過一個俏麗的公子舞劍的樣子,才想起鄭家大小姐還未死,只是被四當家關在東院。心中猶豫躊躇了半天,才咬了咬牙想:雖只是見了兩次,但何忍她被殺父仇人關押,命運堪憂,大師兄常說,大丈夫應有所為有所不為,秦淵,便是危險也要一救。

  想到便做,秦淵又繞到鄭家東邊,已經夜過三更了,東門的圍牆更高,秦淵卻知,鄭家東面引了穿過剛舍的河水,須過一道長長的水道,水道中有重鐵的閘門,上著鐵鎖。

  秦淵看著黝黑的水道,用養氣要訣深深地調息了自己的呼吸,感覺已達到肺的承受極限了,便屏住呼吸,咬了咬牙,翻身鑽進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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