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來到了正午時分,熾熱的驕陽高高懸掛在天空。
裴文德好不容易才擺脫了兩個長輩之間的交談,來到大雄寶殿裡給自家師兄幫忙。
然後他就看到了自家師兄滿臉無奈的坐在解簽台上,身前跪著一個淚流滿面、神情憔悴的老仆。
“師兄?”
小心翼翼的鑽進圍觀的香客群中,裴文德朝慧寂打了聲招呼。
“哎?你來的正好!”
眼看裴文德突然出現,慧寂立馬像是見了救星一樣連忙開口說道。
“老人家,您不要再哭了,趕緊起來。”
“我師弟來了,你有什麽具體的話可以對他說。”
於是,裴文德就這麽一臉懵逼的被慧寂拉了過去,然後帶著神情憔悴的老者離開了擁擠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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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炷香後,同慶寺後院的某間廂房裡。
從慧寂那接過這個燙手山芋之後,裴文德總算將還在抹眼淚的老仆安撫了下來。
“老丈,您有什麽事可以直接和我說。”
一邊輕聲的安撫著老者的情緒,一邊貼心的遞上各種茶水點心……
裴文德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隻待老者心情平複些許之後,才開始詳細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麽。
畢竟能來寺廟求助的,基本上都屬於走投無路的類型。
不管是真的死馬當活馬醫,又或是家裡碰上了什麽邪祟鬼怪,裴文德覺得自己都有義務詳細了解一下。
事實上,這也是慧寂在看到裴文德之後,果斷的就把老者交到他手裡的原因。
性格剛正、脾氣火爆的慧寂實在不適合充當這種“傾聽者”的角色,更也不擅長安慰這位泣不成聲的老人。
比起傾聽和安慰,慧寂更擅長直接解決製造問題。
反倒是裴文德,別看他平日裡一副混不吝的性格,實際上卻是少有的能夠認真充當“傾聽者”角色的人。
“小師傅,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小郎君的性命!”
良久過後,終於停止了啜泣的老者這才不好意思的擦幹了自己的眼淚,並開始講述自己遇到的困難。
“老朽乃山下何員外家的管家。”
“此次上山求助幾位師傅,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大概是之前已經哭夠了,又或許是因為裴文德現在名聲在外的緣故……
此刻的老者在和他交談時,再沒有了之前面對慧寂時的泣不成聲,說話的時候也多出了幾分邏輯。
老者是山下何員外家的管家,因年輕時救過何員外一命,所以也被賜予了外姓,跟著主人家一起姓何。
在何管家的描述中,除了下人這個名分之外,他其實就和何家的親人一樣。
上至何家的老太爺、下至何家的孩子們,沒一個人把何管家當外人看。
尤其是關系與他最親密的何家小少爺,更是直接叫他“何伯”。
有些不方便和何員外說的事情,何家小少爺也一點都不會隱瞞的通通告訴何管家,完完全全把他當成自己的一個長輩。
加之何管家本就膝下無子,久而久之就把何家小少爺當成了自己的半個兒子。
所以在何家小少爺撞邪之後,除了何員外、何夫人之外,最急的應該就屬何管家了。
“所以,你家小郎君是中邪了?”
“中邪”在這個時代並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裴文德在這段時間也接觸了不少了。
只不過在大多數的時候,普通人眼中的“中邪”都只是一些常見的腦痛、發熱之類的疾病,而非真正的中邪。
由於這個時代的局限性,平民百姓並不知道那是病,所以才會將之統一歸類為“中邪”。
在請大夫也沒辦法治好的情況下,他們就會把希望放在道士和尚身上,期望他們能夠救一救自己的家人。
在裴文德接觸的那麽多次“中邪”事件中,真正是中邪的迄今為止也就幾件而已。
而在那些非中邪事件中,最接近中邪的是一個裝神弄鬼的瘋子。
裴文德也是最後才知道那家夥根本就是個精神病,而不是村民們所說的中邪。
“是的,小郎君肯定是中邪了。”
語氣篤然的點了點頭,何管家十分肯定那是中邪的表現。
在和何管家的描述中,何家少爺叫何欽鋒,原本是老實本分、一心苦讀的乖孩子,與那些被寵壞的紈絝子弟截然不同。
可自從一個月前的某一天開始,何欽鋒就忽然性格大變。
不僅不再認真讀書、考取功名,就連對自己的父母都再無之前的孝順,言辭間屢次頂撞他們。
偏偏過了沒多久之後,何欽鋒卻又會忘了自己此前的種種所作所為,重新變回父母眼中的乖孩子。
這種差異巨大的性格變化,自然被何家的其他人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於是請大夫的請大夫、請法師的請法師,何家人幾乎用盡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辦法,想要治好何欽鋒的“瘋病”。
“看來並沒有治好?反而可能更加嚴重了?”
裴文德並不意外何管家的描述。
因為何欽鋒的病真的治好了,那麽何管家今天也不會來到同慶寺求助了。
無論何欽鋒是否是真的中邪,又或者只是單純的精神疾病,經過這麽一番折騰,情況肯定會變得比之前更加的嚴重。
這也就從側面印證了何管家之前的泣不成聲。
畢竟如果僅僅只是維持原本的模樣,何欽鋒的病情雖然嚴重,卻也遠沒達到需要“救命”的程度。
“是的,如果說原本小郎君還能維持一天幾個時辰的清醒。”
“那自從被治療之後,他就只有在黃昏時分清醒那麽一炷香的功夫。”
盡管何管家的言辭中並沒有表露出什麽明顯的負面情緒,但裴文德還是不難從對方的隻言片語中,感受到他對那幫庸醫、法師的憤怒。
“原來如此。”
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裴文德本能的覺得,何欽鋒的病情似乎沒有何管家描述的那麽簡單。
這點從對方說話時不敢直視自己的眼神,以及說話間那似有似無的停頓與思考就能看得出來。
“那你剛剛說他需要‘救命’是什麽情況?”
在確定何管家有所隱瞞之後,這就成裴文德心中的最大一個疑問。
何欽鋒目前的情況顯然不只是單純的人格分裂或者精神失常那麽簡單,好像還有什麽別情況正在危及他的性命。
“小郎君他……他……”
聽到裴文德的問題,原本還暢所欲言的何管家頓時流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可是考慮到何欽鋒的安全,早已下定決心的他還是說出了一個令裴文德倍感震驚的事實。
“小郎君他的身體正在腐爛,然後慢慢的變成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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