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說你是我的同胞姐姐?”
頗為無語的瞥了一眼在裴慧身後竊笑不已的慧寂,裴文德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反問道。
“沒錯,我就是你的姐姐!”
不厭其煩的回答著裴文德的種種問題,裴慧一邊說著,一邊還打算伸手撫摸對方的腦袋。
奈何,裴文德對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姐姐可沒有什麽親情可言。
只見他連忙向後退了一步,及時避開了那隻伸過來的“鹹豬手”。
“等等,你先讓我捋捋……”
繼續瞪了一眼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慧寂,裴文德先是認真的打量了眼前這個自稱“裴慧”的女子,然後才平複了情緒說道。
“你是說我其實不是孤兒,我的父親是前任尚書郎裴休?”
“然後他這段時間因被貶外放到了潭州,所以突然想起了我這麽個兒子,想讓你帶我回去認親?”
語氣並不算尖銳,但裴慧還是聽出了裴文德話中的夾槍帶棒。
想想也是,把自己兒子丟給一個和尚十六年,然後在自己被貶外放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還有這個兒子。
這算什麽?
不能同富貴,但一定要共患難?
還是說,人至中年、鬱鬱不得志的裴休,恰好知道自己十六年前拋棄的兒子在潭州,所以想找個兒子給自己養老?
“照這麽來看的話,老爺子可能還真是這個想法。”
“畢竟大哥叛逆、風流慣了,明顯不是一個適合養老的人選。”
見此情形,裴慧倒是一點都不避諱的點了點頭。
“所以,換你你會回去嗎?”
裴文德可不是這個時代的原住民,靈魂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他並沒有什麽“血緣之親不可棄”、“父母之命不能違”的迂腐想法。
在裴文德的心裡,如果硬要分出的個上下高低的話,養恩肯定是要大於生恩的。
換做經常與自己鬥嘴的靈祐禪師,裴文德或許會稍微克制一點自己。
但面對那個從小就拋棄了自己的“生父”,他可就沒什麽好態度。
更不用說,這個“生父”是真是假暫時都還不確定。
他並不覺得電影小說中那些“被拋棄的主角逆襲”的橋段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從天上掉下來的不一定是餡餅,還有可能是陷阱。
“……”
這次輪到裴慧沉默了。
因為在來到這裡之前,她根本沒想過裴文德不願意跟自己回去該怎麽辦?
畢竟不管怎麽說,裴休就算是被貶流放到潭州這麽個鬼地方,終究是官宦富裕之家,怎麽想都比在在這個深山老林裡當一輩子和尚強吧?
“你是說,你不想跟我回去?”
即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又或只是單純的想要確認一下,裴慧在驚訝過後如此問道。
“是的,我並不打算跟著你一起回去。”
斬釘截鐵的打破了裴慧的幻想,裴文德一點都不留余地的說道。
“我還有事,先忙去了。”
緊接著,裴文德也不等裴慧做出反應,挑起兩桶水就繞過對方走向了前院。
他今天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可沒工夫陪著這個自稱是自己“姐姐”的女人瞎胡鬧。
至於讓慧寂替自己挑水?
裴文德想都沒想過這種事情,自己挑水是一種修行,他可不打算因為一個外來者而擾亂自己往日的生活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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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我就說吧!” “別瞧那小子表面看上去和和氣氣的,其實他心裡比誰都有想法。”
說這句話的時候,慧寂放下了手中正在搬運的行李,想起了自己這段時間和裴文德的各種交流、談話。
盡管慧寂從一開始就沒把裴文德當成普通人對待。
但在和裴文德交流的過程中,慧寂還是驚訝的發現,對方的種種見解根本不像是常年生活在寺廟中的人。
相反,裴文德似乎有一套完全迥異於這個時代的思考邏輯和行為準則。
“是這樣嗎?”
不由得歪了歪腦袋,裴慧用一種和自己畫風完全不符的“可愛”姿態低喃了一聲。
“咦?”
瞬間洞悉了裴慧的異常,慧寂張了張嘴巴剛想說點什麽,對方卻又很快恢復到了那種成熟的畫風。
“看來事情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要麻煩一點。”
在裴慧的記憶中,她對裴文德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繈褓中的嬰兒的階段。
盡管那時候的裴慧自己也才是個四、五歲的小女孩。
卻因其早慧的特質,知道了很多大人都不一定能夠注意到的事情。
就比如說,剛出生的裴文德從一開始就不討家裡長輩的喜歡。
在滿月之後更是直接被裴休“送”給了靈祐禪師,“自己”一度因為這件事而哭成了淚人。
“如果你真的想把裴文德帶回去認親的話,還是先轉變一下你自己的身份和態度吧!”
聰慧過人的慧寂又不傻,自然不可能看不出裴慧刻意偽裝出來的“刁蠻”。
“比起替裴文德決定他今後人生該怎麽走,或許換一種方式才是真正的解決之道。”
慧寂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中透露出了濃濃的眷戀與懷念。
因為在裴文德的身上,慧寂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同樣是年幼的時候就被送到寺廟生活,同樣是在長大成人之後被長輩接回家成親……
只不過當時的慧寂選擇了更激進的方式,用“斷指明志”迫使父母放棄繼續干涉自己的人生,並從此常伴青燈古佛左右。
慧寂現在只希望裴文德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最終走到和家庭決裂的地步。
“換一種方式嗎?”
若有所思的瞥了慧寂一眼,裴慧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僅猶豫了片刻便繼續指揮起對方搬運自己的行禮。
“你別以為這樣就能偷懶了,那邊還有這麽多東西要搬呢!”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就在慧寂無奈的搬運行李的過程中逐漸流逝。
而作為其中關鍵性人物的裴文德,卻早就已經把水桶裡的水倒進了前院的缸中,然後筆直的朝著仍然的大雄寶殿內打坐的靈祐禪師而去。
裴文德就不相信了,要是沒有靈祐禪師的默許,慧寂會這麽老老實實的聽一個外人的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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