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舉著火奔跑在前,速度不是很快,生怕後面的難民追趕不上。
它身邊最多的時候曾聚集四十幾個難民。但四周的行屍越來越多,難民死傷越來越慘重,最後只剩下二十來個還跟著。
蘇圖最早遇到的那一家子也在其中。
兩個老人沒能熬過來,已被四周圍獵的黑屍拖走,只剩下那小男孩還有他的母親和弟妹勉強跟著。
這還是蘇圖重點守護的結果,否則那些小孩根本支撐不到現在。
更遠處,還有難民哭喊著想要靠過來,可惜現在四周都是行屍,根本無法靠近,大多在半路便被妖魔分食。
蘇圖已經殺紅了眼,手中斬屍刀刀身微微泛著紅光,在黑暗中化為道道殘影,不停收割靠近的行屍。
麻衣的白骨鞭更是誇張,雖然力量被聖域壓製,但基本上一鞭子過去便能抽倒一大片,以至於那些沒什麽腦子的低階行屍都開始害怕,主動繞開這位戰力高的離譜的荒野大妖。
一刀將撲來的黑屍斬成兩段,蘇圖抹了一把臉,喘著粗氣往身後空曠的原野望去,只見黑暗中不停有張牙舞爪的妖魔湧出,又朝他們這個方向殺來。
無窮無盡,宛若潮水。
這個時候,他在遲鈍也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
這是屍潮!
絕對是屍潮!
不然不可能出現這麽多的行屍。
但是為什麽?
這裡可是聖域!
聖域怎麽可能會有屍潮?
這些行屍是哪來?
又要向哪去?
蘇圖心中疑惑重重,手中斬屍刀飛快舞動,又將兩頭靠近的行屍頭顱斬下。
繼續往前奔跑,忽然看到前方兩三裡外有一道巨大的黑影。
黑影就像一條臥在地上的長蛇,首尾兩端都是起伏不定的陡峭山脈,背上依稀可見點點火光在移動,隱約還能聽到急促的銅鑼聲和號角聲響。
那裡,難道就是慕白魚提到的……
南山關!
這一瞬間,所有事情豁然開朗。
蘇圖臉色卻難看異常。
若這次屍潮真的是衝著南山關去的,那麽越靠近南山關,他和這些難民越是危險。
因為守關的士兵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放他們進去,除非他們這南山關不想要了。
更有可能的是在靠近南山關時,直接將他們當妖魔給射殺。
進是死,退也是死,這就是一個死局!
不行,一定要離開這裡!
蘇圖心中焦急,幾次想要扭轉方向,帶著難民脫離這個戰場,但後方湧來的屍潮已經截斷兩側和後方的道路,裹挾著他們快速靠近那座東虞南部最重要的雄關……
……
……
南山關。
此時雖是深夜,但整個關卡被陣陣急促的銅鑼聲驚醒,大街小巷上有一隊隊身披甲胄的士兵在頻繁調動。
不明所以的百姓躲在家裡,連窗戶都不敢打開,惶恐不安的等待著白天的到來。
雄偉的城牆上,人影幢幢,氣氛緊張而壓抑。
號角和銅鑼聲不時響起,一台台巨大的床弩被推了出來,每一台床弩都有三個士兵在緊張的調試。
更多的士兵提著弓箭,背著箭囊,躲在城垛後面,滿臉恐懼的望著下方朦朧卻如同怒海般的黑暗。
主城樓,講武堂。
滿頭白發的主將陸遠穿著精致的鎖子甲,頂著兩個厚重的黑眼圈,雙手扶著桌案,
盯著桌上的沙盤。 除了他,在場還有各級將領和南山關其他的官員,不過此時此刻氣氛壓抑,所有人都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陸遠年近六十,身材高大,一張國字臉不怒自威。
十年前,永安被南曜滅國,聖域三足鼎立變成兩強相爭。
原本歌舞升平自詡天朝上國的東虞終於有了危機感,同年便從東線邊防軍抽調這位經驗豐富的老將擔任南山關主將,重新整頓這南山關的防務。
陸遠也不敢松懈,這些年一直在加強軍備,為的就是和南曜徹底撕破臉的一天。
“趙鶴,現在關外情況如何?”
陸遠沉聲問道。
雖然一直在準備,但今晚的變故還是讓整個南山關有些措手不及。
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士兵抱拳答道:“回稟將軍,據斥候回報,關外出現數量眾多的行屍,但還沒有看到南曜的軍隊。”
聽到行屍,所有人臉色都變了,陸遠兩道白眉也皺在了一起。
南山關地處南部邊疆,距離荒野不過兩百來裡,守城的士兵對荒野妖魔並不陌生,即便沒親眼見過也常能夠耳聞。
但那是荒野,數十年來,還從未有妖魔大規模進入聖域,更別說衝擊南山關了。
陸遠神色凝重,他當年在東線邊防軍主要任務就是防禦千湖大澤的妖魔,在場沒有比他更清楚那些荒野妖魔的可怕。
“鍾大人,你們監察院怎麽看。”
陸遠瞥了一眼左手邊的男子。
男子三十來歲,穿著黑色軟甲,身材很高很瘦,一直板著一張死人臉。
這人正是監察院派駐南山關的二品監察使鍾鳴。
鍾鳴抱著雙手,瞥了沙盤一眼,冷笑道:“此次屍潮出現的極不正常,十有八九就是南曜那些賊子在搞鬼。”
陸遠皺著眉,“柳伯倫的長勝軍才攻破唐越國都月灣城,就算馬不停蹄東進也不可能這麽快殺到南山關。”
唐越國一直是東虞的屬國,也是南曜從南部通往東虞的必經之路。
三日前,南曜長勝軍不宣而戰,僅用一日便拿下唐越國都月灣城,唐越王室兩百余人盡皆被俘。
消息也是今天白天才傳到南山關,這會兒正十萬火急送往東都,估計還要再過兩日才會出現在軍機處的桌案上。
“柳伯倫擅長千裡奔襲,當年他進攻永安用的就是這一套,就是現在出現在南山關外也不足為奇。”
鍾鳴說道。
“如果真是南曜來襲,那外面那些行屍就是二日教搞得鬼了。”
陸遠眯著眼睛盯著沙盤。
鍾鳴冷笑不語,除了二日教那些惡心的養屍人,誰有那麽大的本事誘發屍潮?
“先用屍潮消耗我方力量,接下來攻城就事半功倍!哼,柳老鬼打的好算盤!”
陸遠站直身子,冷峻的目光掃視在場的眾人。
“諸位,南山關是我東虞南部門戶,一旦失守後果不堪設想。從南山以北直至東都,千裡沃野無險可守,大半個東虞將陷入戰火,你們的妻兒老小皆無可避免。”
“所以!”陸遠喝道,“今晚人在關在,南曜那些賊子想要攻破南山關,除非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大家都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所有將領跪倒在地立下軍令狀,絕不讓關外妖魔和南曜賊子踏入關中半步。
陸遠目光從自己帶出的這些年輕人身上一一掃過,眼中露出一絲欣慰,開始有條不紊的下達命令。
“趙鶴,繼續派遣斥候,打探南曜軍的位置。”
“許良舟,負責巡守關中,全城戒嚴,有可疑人物,立刻拿下!若敢反抗,格殺勿論!”
“吳橫!潘錦!鄧適中!負責好城牆各自防區!若敢放一個妖魔進來,老子拿你們是問!”
“梁兵,帶三千軍協防南城門!”
“方近,召集城中青壯,隨時待命!”
……
最後,他又說道:“荒野妖魔和南曜賊子雖然凶狠狡詐,但我南山關自東虞建國便從未被攻破過!所以諸君也無需驚慌,只要各司其職,奮勇殺敵即可!”
鍾鳴這個時候也站了出來,陰惻惻的笑道:“諸位將軍請放心殺敵,我們監察院會站在諸位背後,為諸位搖旗助陣的。”
原本熱血澎湃的趙鶴等人聽到這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要知道監察院各級監察使除了負有監察百官之責,戰時還會親自上陣督戰,斬殺臨陣脫逃、不聽號令的官兵。
讓這位鍾大人站在後面,就相當於在他們脖子上架著一把刀,指不定什麽時候腦袋就被這些自己人給砍了。
“將,將軍,城外那些難民呢。”
這時,負責南山關政務的主薄王朗終於有機會開口。
趙鶴等人看著主薄大人,眼神有些古怪。
鍾鳴則嗤笑一聲,毫不掩飾臉上的嘲諷。
妖魔都快到城下了,難道還能打開城門放那些難民進來?
南石關不想要了嗎?
這個時候提這個,是不是故意給陸大將軍添堵?
王主薄擦了擦額頭的汗珠,由於身材太胖,站著都有些辛苦。
但他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大人,城外應該還有千余難民,如果我們不管,怕是都會被那妖魔給害了。”
陸遠看著這位出身富貴,平日裡政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卻沒有經歷過戰火的王主薄,冷著臉說道:“南石關五萬守軍,城門一旦打開,死傷何止千人?怕是滿城十數萬百姓都危矣。”
“那,那……”
王主薄臉色發白。
“王大人,城外那些人,我們救不了了。”
鍾鳴拍了拍這位主薄大人肉肉的肩膀。
“救,救不了嗎?但是,但是,葉天師,她已經去了啊。”
王主薄結結巴巴的說道。
這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都呆住了。
“葉天師?哪個葉天師?”
陸遠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就是大明府來的天師,傍晚時分才趕到南石關,還未來得及跟將軍通報,葉天師便說要去救人了。”
王主薄小聲說道。
“救人?他怎麽救?”
鍾鳴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話音剛落,便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緊接著,一個士兵跌跌撞撞跑了進來,滿臉驚慌道:“將軍,不好了!城門開了!是,是,被,被一個女的打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