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MD的，老子今天就是衝小容那個小賤貨來的！她去哪了！去哪了！”有人在門外大聲嚷嚷著

　　陡然的聲調在嘈雜歌聲裡更顯得突兀，中間夾雜著服務生和別的公關媚好的勸解，可有一個不依不饒的聲音更加刺耳:“老子要了八套黑桃A，路易十四都點了兩箱，今晚上那個小賤貨要是敢跑，老子點了你們的窩！”

　　“哥，哥，您消消氣消消氣，您在我們這裡可是至尊VIP，怎麽著也不會讓您掃興！小容，小容是不是喝醉了去衛生間了，哥你們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經理韓鵬的討好的聲音傳來，一定是點頭哈腰賠著笑，聲音又變了調:“找！快給我找！今天晚上找不到，集體罰款1000！”

　　他凶狠的說著，這種地方黑白兩道通吃，老板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關鍵崗位的人員也不是善茬，帶著一股子的凶神惡煞。

　　有人低聲說:“我看見小容姐那會喝醉了，是…是陳樵扶著小容姐去方便了應該。”

　　“陳樵?”韓鵬頓了下，對講機一陣刺啦刺啦的聲響:“陳樵陳樵，聽到回復！”

　　我的對講機響了，在狹窄的區域帶著陡然增大的回音，我預感情況不妙，皮鞋小跑聲接近，雨點般的敲門聲傳來:“陳樵，你他嗎見小容沒有！”

　　暴力的推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有些慌張，韓鵬不是好惹得主，今晚上定是要拿我開涮。

　　“陳樵，陳樵！”推門聲越發劇烈，我看著歪倒在馬桶上睡過去的小容，連忙整理衣衫，順便上去把小容的亂成一團的衣服整理好，這才結結巴巴道:“韓…韓..哥，小容姐喝醉了，在裡面吐，我在為她醒酒。”

　　說完就去拉門栓，正巧韓鵬推門，門一下子撞到我的額頭，我捂著額頭，一陣疼痛。

　　韓鵬看到這一幕，又疑惑地看看我，門外兩個壯漢的罵桑聲再度傳來，“小容那賤貨在裡面沒有！”

　　“在！在！哥，稍等稍等！”韓鵬低頭拍拍小容，早已是醉的不省人事，他暗暗咬牙，提起我的領子，瞪著他惡狠狠道:“做了沒?！”

　　“做什麽?”我一愣

　　“別他媽裝傻！我問你…”他回頭看向外面惹事的人，又壓低聲音問:“你倆有沒有發生關系！”

　　“沒有，沒有！”我連連搖頭

　　韓鵬又看看我和小容，這才狠狠在我脖子上抹了下，對著燈光，上面的口紅印記格外明顯，“你最好沒有動她，今晚上小容的金主是四合幫的水哥，咱們可都惹不起，你懂我意思吧。”

　　我慌忙不跌點點頭，嗯了聲。

　　韓鵬拉起我袖子就往外推，邊走邊罵罵咧咧，“308的果盤，給你交代多少遍了，趕快去送！**崽子，沒一點眼力！”說完對著我屁股上很狠踹一腳

　　我身子咧咧歪歪退出好幾步，連忙點頭走向陰暗處又鬼使神差偷偷看著。

　　韓鵬這才賠著笑，掏出兩支煙畢恭畢敬遞給二人，“兩位哥，小容啊不勝酒力，正抱著馬桶出酒呢，小容給您找到了，還說吐完繼續陪您喝酒呢！”

　　兩人看見小容這才作罷，又朝我離去的位置看了看，也沒發現什麽異樣，為首的光頭大漢吐了口煙圈，狠狠罵了句:“臭婊子！”

　　說罷兩人驅散人群，一前一後進了狹窄的空間。

　　門重重關上了，韓鵬長舒了口氣轉而一副陰鷙的神情。

　　最後一幕聽到了裡面撕心裂肺的求救聲和尖叫聲，罵罵咧咧的擊打聲和狠狠的碰撞聲。

　　我歪在轉台處看著門久久沒有打開，很久很久。

　　腳下散落七八個煙蒂，可總能聽到一聲聲淒厲的聲音破開混沌的歌聲，在那間不大的地方，空絕回響。

　　“陳樵，陳樵。328房間客人，贈送果盤拚盤一套、茶水一壺。”

　　對講機的聲音響了，我回過神，機械地摁著對講機:“收到收到。”

　　這個地方就是如此，紙醉金迷，沒有所謂的感情，只有金錢和微不足道的尊嚴。

　　我失魂落魄行走去廊道，對面迎面走來的公主們裝扮的格外豔麗風騷，當然也不乏清純可愛的造型，只有常年混跡於此的人知道，這裡哪還有清純之人，染缸攪動之時，七彩黑白，誰都不能獨善其身。

　　她們穿著誇張的衣服，帶著明晃晃的首飾，暴露著所有對欲望追求的墮落，流連於人群，散發著銅臭味的人群。

　　“咚咚咚”敲門聲過後，推車穩穩推進小包廂內，燈光暗弱，沒有歌聲。

　　我把果盤和水壺輕輕放到桌面，畢恭畢敬說:“客人慢用”

　　抬頭的瞬間看到了沙發上孑然一身的女孩，白色T恤、深藍色爛邊牛仔短褲，匡威的帆布鞋，帶著黑色鴨舌帽正安安靜靜斜靠著。

　　身材偏瘦，腿潔白修長，滿頭的長發披在肩上。白皙的脖子上圍著一方拚色紗巾，戴著口罩，一副墨鏡剛剛取下，看不清容顏。

　　我的心輕輕動了下，還是低頭推著車退出房間。

　　就在關上門的前一瞬間，後面傳來淡淡的聲音:“謝謝你。”

　　我心中暗笑，退出包房，推著車再次經過衛生間旁時忍不住還是看向那扇關閉的門，門也在這時打開了，兩個花臂紋身的光頭架著職業套裝凌亂的小容一前一後走的出來，小容腿腳無力就這麽被架著，奄奄一息。腿上的絲襪襤褸，燈光下露著片片潔白，腿上、套裙上、身上和頭髮上都是不可言喻的痕跡。

　　小容面色紅潤中透著隱隱可見的蒼白，嘴角、脖子上和胸前大片的青斑淤痕， 手臂上觸目驚喜的指印格外滲人。

　　她眼睛似張微張，不只是享受還是痛苦，就這麽被架著從我身邊經過。

　　兩人有說有笑，滿耳充斥著粗鄙不堪的言語，炫耀方才的戰績，而女人被架著走下樓梯，我追到落地窗前看著黑色奔馳越野車的後門打開，女人被重重扔進去，車開走了，消失在霓虹長夜。

　　這座省會城市無處不透著刺骨的淫靡和奢侈繁華，總有許多人蟄伏於街頭巷角過著悲慘的日子，而有的人揮金如土只為了放蕩欲望。

　　原來班主任老黃在最後一刻說的那句話，當時聽起來是笑話:同學們，這是你們最後一次努力的機會，接下來的路就要拚爹了。

　　初聽時不以為意，如夢初醒，卻是劇中人。

　　三百多公裡外那個四五線的小城市，那裡承載的是自己的純真和夢想，而這短短的路程，走過的不單單是一個個公路牌，而是當初的心境也悄然被顛覆。

　　也許聽父母的話，找點關系留在家鄉那個城市的二本院校，會不會又是另一半模樣。可是我想了想，當踏出校園的時候，所面臨的又有何不同呢。

　　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自己將帶著錄取通知書奔向這座城市的某所大學，開始一段新的生活。可這個夜晚，如此的難熬，如此的痛心疾首。

　　我望著一騎絕塵而去的車，徹底和城市的燈光融入一塊。

　　迎接她的是個怎樣的夜晚呢?

　　我不敢想，也許這是小容的宿命。自己又比她高尚多少呢?

　　眾生之下，皆是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