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西北風呼呼刮過樹梢,卷起一片塵土,吹得身上的衣衫獵獵作響。
“嘩”
張老漢從河面上提起一桶水,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沒有其他的感覺,只有一個感覺,就是冷。
由於大旱,村內的水井挖的淺,早已乾涸,村民每天的用水就靠著面前這條無名小河。由於大旱,小河的水位下降了不少,露出了不少河灘之地。在河的兩邊,有許多農戶的田地,都靠著眼前這條河滋潤灌溉。
張老漢緊了緊身上的破舊袢襖,盤算著挑了這趟水後,家裡存的水夠吃幾天了,可以稍微輕松一下。
今年五月至九月旱情加重,禾苗盡枯,莊稼絕收。聽說越往北邊,越慘,從九月份就開始下雪,好幾個地方人都死絕了,還鬧出了民變,出了流寇,到處燒殺劫掠。張老漢是延川縣鄉民,縣太爺愛民,上奏朝廷發了賑災銀錢,可發的都是現銀,城裡的糧商趁機漲價,眼瞅著就要破二兩銀子一石了!來年如果還是大旱,只能舉家南下逃難去了。
張老漢挑著水往東面方向行走著,災年吃不飽,走不遠就得歇息一小會,再行走了一裡多,遠遠的,便看到一個村落,這就是張老漢的村子。眼看就要到家,張老漢內心也是喜悅,不由加快了步伐,很快就來到進村的路口,忽然身後有大隊馬蹄聲傳來。
“噠噠。。。”
“噠噠。。。”
張老漢駐足遠眺,騎兵速度很快,已然能看清馬上之人的衣著,頭上包著紅色頭巾,身披破舊的羊袍,身上背著腰刀與弓箭,不是官軍,流寇,張老漢想起前一陣子縣衙專門派人挨個村子通知的,可是不是說流寇在北面的清河縣嗎?
“流寇來了,流寇來了。。。。”
張老漢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慌忙丟下水桶,轉身就往村子跑去,邊跑邊大聲叫喊。。。
“蹦!”
張老漢隻覺得胸口一痛,低頭一看,一支箭頭穿胸膛而出,血順著箭頭向外流,踉踉蹌蹌往前跑了兩步,倒地不起。。。
張老漢的叫喊聲和馬蹄聲驚動了村中其他人,不少村民往村口跑來查看,然而看見的卻是大隊疾馳而來的流寇。
“鐺!”
“鐺!”
“鐺!”
“……”
有村民敲響了村頭的大鍾告警,然而面對流寇的刀箭,最終只能是徒勞的掙扎。。。。
馬蹄聲響,煙塵滾滾,流寇騎兵衝進了村子,對著慌忙逃竄的村民一陣亂砍,很快村子中到處都是慘叫聲。。。
不知過了多久,發泄完的流寇挾裹著剩余的村民帶著劫掠的糧食錢財往北而去,臨走前一把火燒了村子。
延川縣縣衙。
縣令沈括心情煩躁的在房中走來走去,邊上的縣丞、縣尉則是面帶憂色的看著來回走動的縣令。
就在此時,有差役進入正堂,沈括快步上前,急切的問道:“怎麽樣,有沒有發現流寇的蹤跡?”
差役答:“回大人,小的們搜遍了縣城周邊以及各處村落,未見流寇蹤跡。”
沈括跌坐椅子之上,失神說道:“怎會如此。。。”
“大人不必驚慌,說不得,流寇只是路過本縣,糧草不濟才劫掠村莊的,此時尋不到蹤跡,估計已然離開本縣地界了。”縣丞開口勸慰道。
沈括看著屋頂,
愣了一會,長歎口氣,道:“希望如此吧,此事本官已經上報了巡撫衙門,上頭自有定奪,曹縣尉,接下來你還要辛苦些,組織兵丁巡查,以防流寇去而複返。” “卑職遵命!”縣尉曹爽連忙起身應是。
延川縣西北,子長縣,縣衙。
正堂中坐著的不是大漢朝廷的縣令,而是延川縣正在到處搜尋的流寇。坐在主座的是這股流寇的頭目,曹虎,米脂人,五月參加暴亂,很快拉起一支隊伍,到處劫掠,無惡不作,三天前帶人在延川縣掠劫了幾處村落,湊了三千人馬,趁著子長縣毫無防備之時,裡通外合之下,一舉攻破了縣城,殺了所有官員,搶了城中大戶,因為事情突然,消息至今沒有為外界所知。
看著堂中大吃大喝的手下,曹虎喝了碗酒,高聲道:“弟兄們,歇息了兩日,也夠了,通知下去,明早出發,攻破延川縣,弟兄們大宴三日。。。”
“好!”
“。。。”
隆治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流寇曹虎在其侄延川縣縣尉曹爽的接應之下,攻破縣城,縣令沈括舉家自焚。第二日,曹虎自號順天王,宣稱擁兵五萬,廣招各路英雄豪傑,共舉義事。
傳檄陝西,“當今天下,禍亂四起,朝廷腐敗,貪官橫行,我等小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懇懇只求一席溫飽,然苛捐雜稅猛於虎,致使我等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與其坐而饑死,不如盜而死。”一時間陝西大地風起雲湧。
陝西大旱,赤地千裡,官紳、豪強對土地的兼並愈演愈烈,各級官吏巧取豪奪,農民無路可走,不堪其苦的農民紛紛響應起義,加入到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之中。大批流民向其靠攏,隱有燎原之勢。
流寇連破兩城,巡撫陳新吉心急如焚,心知事態嚴重,不敢隱瞞,連忙上書朝廷請罪,一邊給總兵李奇去信,希望其能在內閣與兵部行文前,趁著流寇沒有做大之際,集結優勢兵力,將其擊潰剿滅。
接到陳新吉書信的李奇,不敢耽擱,連忙集結麾下三萬兵馬。
十一月二十六日,李奇率大軍與陳新吉帶領的兩萬巡防營兵丁合兵與延安府。
十一月二十七日,雙方大軍在延安府交戰,漢軍大勝,是役斬首兩萬余,漢軍收復子長縣、延川縣兩城,賊首曹虎僅帶十余騎逃脫。
神京西城, 公侯街。
輔國公府。
今日下衙後,開國一脈都來到了輔國公府,堂中氣氛有些沉悶。
“國公爺,您說聖人是什麽意思?”謝瓊最先沉不住氣,開口問道。
“還能什麽意思,不就是擔心.........”
“咳咳,好了不要發牢騷了,今天喊大家過來是有兩件事情通知大家的。”秦勇開口打斷了馬尚的話,見父親秦威微微點頭,說道:“江南來信,張師傅進京了。”
此話一出,牛繼宗等人議論紛紛,賈琦則是一臉茫然的看著秦勇,張師傅是誰?
“前太子太傅,張康。”謝瓊在邊上解釋道。
張康?不是被圈禁了嗎?
沒有理會眾人的喧鬧,秦勇接著道:“宣平侯楊大勇來信,王子騰接到了陛下的聖旨,如今帶領宣府兵馬四處出擊,趁著風雪天氣屠滅了幾處韃靼人的部落,估計請功的折子不久就會遞上來的。”
看著眾人詢問的目光,賈琦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曉得此事。
自從王子騰投靠了隆治帝,賈家就已經影響不了他了,看來這是要走軍功封侯的路子。
“看來王子騰是鐵了心了,不過軍功封侯這條路不是這麽好走的,聖人不松口,一切都是妄談!就算他的戰功夠了,按製,此次最多封個伯。”見賈琦搖頭,牛繼宗開口說道。
“如果,宮內想讓他另立山頭怎麽辦?”理國公柳芳擔憂的問道。
話音剛落,堂中寂靜,是啊,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