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治二年十一月二七日,就在陝西漢軍與流寇決戰之時,朝廷終於收到了陝西巡撫陳新吉的奏折。
隆治帝坐在禦案後,看著手中的奏折,面色陰晴不定。半晌,將奏折仍在禦案上,看著站在殿中的內閣諸臣。
隆治帝咳嗽一聲道:“陝西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不知諸位閣臣有何高見?”
“陛下,無需擔心,陝西總兵李奇,祖上曾經跟隨太祖南征北戰,將門出身,自幼習武、研習兵法戰陣,區區流賊,土雞瓦狗,大軍一到,定當土崩瓦解。”內閣首輔李潞上前說道。
楊漣等四位閣臣,也是點頭同意。
“朕擔心的不是這件事,朕想知道,你們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朕,朕估計,要不是事情鬧大了,他陳新吉是不是打算繼續隱瞞下去,陝西到底是什麽情況,你們來告訴朕!”
隆治帝越說越激動,拿起邊上的一個密折,扔到幾人面前,說道:“你們看看,這是繡衣衛遞上來的,逆賊連破兩縣,自號順天王,兩日內聚集十余萬流民,朕想知道,怎麽會有如此多的流民,從五月到現在,戶部所撥賑災錢糧都哪裡去了,還有他們都做了什麽,搞得如此天怒人怨,以至於喊出‘與其坐而饑死,不如盜而死。’如此決絕的口號。”
看著震怒的隆治帝,李潞等人撿起地上的密折,細細查看,越看越心驚,都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對於下屬的貪腐多是睜一眼閉一眼,或者乾脆置之不理,誰沒個親朋故舊,沒必要得罪太狠。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陝西官場如此混帳,這得克扣到什麽程度才能導致如此多的流民啊,還有糧價如此之高,相比神京糧價已然是翻了一番,最想不通的是,賑災發的竟然是現銀,不是糧食,如此官商勾結,實屬罕見,真真是一點臉面都不顧。
最讓人詫異的是,密折中隻提到戶部的一百萬兩賑災款,隻字未提七月中旬從江南起運的八十萬旦大米,算算時間,最遲十月初,賑災糧食就該送到陝西了,可是糧食去了哪裡?
李潞和楊漣驚怒的看向大學士雲尚,此時雲尚面色蒼白,顫顫巍巍的上前跪倒,說道:“陛下,江南的賑災糧確實運往了陝西,而且,而且當時陝西巡撫陳新吉也遞了折子言收到賑災糧,並且當時押運的戶部郎中張文遠帶回了交割單據,都存在了戶部檔庫之中,陛下如若不信,可令人前去查驗。”
隆治帝示意戴權帶人前往戶部檔庫查驗,一來一回,待查明回報,已近半個時辰。
雲尚跪倒在地,看著走進來的戴權,瞳孔微縮,心神一顫,空手,戴權是空著手進來的。
看著從身邊走過的戴權,雲尚仍舊不死心,仿佛溺水的人瀕死前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伸手抓住戴權衣袍,祈盼的看了過去,可是得到的僅僅是戴權的一聲歎息。
雲尚如被人抽去筋骨般,癱軟在地,似又想起了什麽,連聲說道:“對了,李文軒呢,臣記得當時是將單據奏折交給他入庫的,公公可去尋他,一問便知。”
戴權看了眼有點瘋癲的雲尚,轉身對隆治帝說道:“陛下,奴婢帶人查驗了戶部檔庫,未發現雲閣老所言交割單據和陳新吉的折子,奴婢也詢問了檔庫官員、書吏,都言未曾聽說有此事,奴婢又詢問了戶部大小官員,都言不知此事,包括李文軒。”
“不可能,李文軒撒謊,這個畜生,老夫可是他的座師啊。。。張文遠呢,當時是他親自去江南采購押運糧食的,
公公沒有見到?” 戴權看著雲尚,目光中帶著憐憫,說道:“啟稟陛下,奴婢詢問且查驗了戶部官員名冊,確認戶部沒有張文遠這個人。許是閣老記錯了。”
戴權的話擊碎了雲尚最後的僥幸,跪在那裡不停的磕頭,喊道:“陛下,臣冤枉啊,陛下。。。”
看著跪地喊冤的雲尚,隆治帝眼中流露出一絲快意,雖說雲尚很大可能是落入了圈套,但是一想到朔日大朝上帶頭逼宮,心中頓時升起怒火,厲聲道:“傳旨,將雲尚革去所有職務,打入大牢,交由刑部、大理寺共同審理,另外讓禁軍圍了雲府,事情未查明前,任何人都不得進出。”
話音剛落,首輔李潞上前說道:“陛下,雲尚畢竟是內閣大學士,兩朝老臣,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為了朝廷操碎了心,斷不能如此草率下獄問罪,而且此事,似另有隱情,臣,希望陛下明察。”
“就算另有隱情,也掩蓋不了他的罪責,陝西發生如此大的叛亂,他難逃其罪,好了,此事就這麽定了。”隆治帝面色不善的看著李潞說道。
新進文華殿大學士孔方岩上前說道:“陛下,雲尚犯下大錯,罪有應得,但是其家人無罪,望陛下開恩,勿要牽連其家人。”
李潞、楊漣和牛繼宗三人罕見的同時上前,為雲尚家眷求情,隆治帝打草摟兔子的做法,實在讓人擔心,不能開此端口。
看著站成一排的四位閣臣,隆治帝眼中閃過莫名之色,半晌哼了一聲,道:“此事就依了諸位,來人,將雲尚押入大牢,等刑部、大理寺定罪。”
“罪臣多謝陛下隆恩,謝陛下開恩。。。”
隆治帝看他那個樣子,很是惱火,揮手讓進來的禁軍將其押了下去。
牛繼宗出班奏道:“陛下,當務之急還是要先剿滅流寇曹虎所部,斷不能讓其成事,否則後果不敢想象。”
聞言,隆治帝一拍桌子大聲說道:“好,牛愛卿說的對,傳旨,陝西總兵李奇,命其火速率兵剿滅叛亂,務必將流寇一眾大小頭目斬殺殆盡。”
楊漣上前接著說道:“陛下,陝西局勢糜爛的根本是大旱,糧食絕收,百姓生活無以為繼,剿滅流寇雖然見效快,但是如果朝廷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此事,恐後患無窮。”
聽完楊漣的話,隆治帝沉聲問道:“那,你說該怎麽辦?”
“臣覺得,堵不如疏,據奏報所言,陝西大旱,赤地千裡,河道乾涸,陝西大地已然不能養人,不如將百姓遷往別處。。。”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陝西人口眾多,單是此一項就是天文數字,再說,遷往何處,各地田畝土地都有主戶,遷來的鄉民如何安置,還有百姓鄉民多戀土,讓他們拋棄祖業,流落他鄉,肯定心中不願,若是被有心人煽動,後果不敢想象。”孔方岩上前打斷楊漣的話,說道。
“陛下,各位大人,不要忘記了,大漢還有個地方,那就是遼東,此地,地廣人稀,土地很是肥沃,山林更是富饒,雖說天氣嚴厲了點,但是勝在能養活如此多的人,聽說開國一脈在此處多有產業,不知牛大人覺得老夫說的可行不?”
牛繼宗聞言一征,嘴角一抽,道:“楊大人說的不錯,開國一脈是有多家在遼東有產業,不過牛家祖上卻未曾在遼東置業,所以楊大人卻是問錯人了,不過賈家倒是在遼東擁有多處產業,而且忠勇侯曾在遼東戍邊,楊大人不妨問問。。。”
“這。。。”原本打算拉牛繼宗下水的楊漣很是尷尬。
隆治帝臉上無喜無悲,淡淡的道:“好了,此事以後再議,朕打算讓人前往陝西,詳查賑災之事,諸位可有合適人選推薦。”
“陛下,災情如火,理當火速派遣欽差前往賑災並調查陝西官場貪腐一事,不過陝西局勢本就錯綜複雜,現如今更有流寇公然舉旗造反,且又出了丟失賑災糧之事,所以欽差必須是沉著老練,行事穩重,能審時度勢之人。”首輔李潞鄭重地說道。
隆治帝聞言,點點頭,說道:“嗯,首輔說的不錯,九月,王子騰升了九省統製,奉朕旨意巡查九邊,不若。。。”
“咳咳……”
孔方岩出聲打斷了隆治帝的話,躬身一禮說道:“陛下,王子騰雖說行事穩重,處事老練,不過其身份還是有短缺的,臣以為不合適。”
“那,孔卿可有合適之人推薦?”
“臣覺得,北靜王水溶,可擔此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