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家出來，剛過晌午，日頭明晃晃的掛在半空，馬路兩邊的積雪白的刺眼。老二直直的蹲下來，兩手摸到手推車的扶把，費力地站了起來，老二剛剛二十冒頭，正是能吃能乾的年紀，腰肯定是沒毛病的，只是剛才吃的太多，彎不下腰而已。

　　老輩人總說吃飽了就犯困，老二現在就感覺困勁上來了。他使勁晃晃頭，大聲咳嗽兩聲，還是不行，老二乾脆摘下棉手套，抓了一把雪捏在手心，雪在手裡化成了一坨，腦子感覺清醒了點。老二決定馬上去福勝門上貨。

　　盛京是清太祖努爾哈赤建都的地方，自從順治帝入主中原，朝廷也隨著遷到了北平。盛京並沒有因此沒落，反倒是越來越興盛，到乾隆時，已經成了東北最大的城市。與北平城很像，盛京也是四四方方一座城。南面是天佑門和德盛門，北面地載門和福勝門，東面有內治門、撫遠門，西邊有外攘門、懷遠門。

　　老二要去的福勝門就在盛京城的北面，距離福勝門300多米的長安寺，是遼東地區第一大寺，尤其是每到過年期間，香火極旺。不僅是附近的百姓，就連遠在莊河的善男信女們也會相伴而來。在長安寺燒一道重香，祈求來年風調雨順。

　　長安寺西牆外的普照街，全長有500多米，兩邊大大小小的商鋪多是經營日常小百貨的，這幾十年來逐漸成了小東西的集散地，北平城幾個大的字號:瑞福祥、內聯升、東來順、好再來也湊熱鬧的把關外的總店開在這裡。

　　老二到普照街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街上人不多，稀稀落落的。街頭石牌坊下面幾個遊手好閑的旗人無所事事的站著，每每有漂亮點的小媳婦從街上走過，幾個人就像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起來，高聲喊著:“老妹，到這來，大爺帶你去東來順涮肉，那的羊肉管保養的你白白的。”小媳婦低著頭從旁邊緊走幾步，權當沒聽見。

　　老二在距離石牌坊很遠的地方站下來，不敢在往前走了，這幾個旗人在福勝門一帶是出了名的惹不起。兩個月之前，老二被這哥幾個訛過一回，褡褳裡300多個銅板被搶的一乾二淨。這次在讓他們盯上麻煩就大了。

　　老二原打算到普照街上點過節用的對聯、香燭、燈籠還有小小子們喜歡的大個麻雷子。看樣今天是買不上了。這可愁壞了老二，一抬頭看到站著的地方旁邊就有一個商鋪。鋪面不大，鋪面外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面六七個面口袋，分別裝著粘瓜糖、炒熟的瓜子、花生。反正也是沒事，不如進去躲躲風，老二打定主意，在門外使勁跺跺鞋底下的雪，撩開棉門簾子進去。一股濃烈的旱煙味，鋪子裡一個40多少中年漢子坐在小矮凳上，手裡舉著煙袋自來熟的喊道:“大哥，想買點啥啊?”老二陪著笑臉，“老板，外面太冷，進來避避風”。老板樂了，從旁邊拿過一條板凳遞給老二，“那就坐會吧，看你也不是本地人，你這是到普照上貨來了吧”“嗯呐”老二回答道，“知道了，是不是牌坊底下那幾個大爺把你給嚇住了?，不只是你，打頭午開始，好幾撥上貨的也沒敢進去。這幾位爺想讓各家每戶把份錢從半吊改成一吊，大夥不樂意，這不開始鬧上了。”

　　“俺還想上點過節的東西，回去賣呢。現在怎辦啊。”老二開始發愁了，這時裡屋的門簾一動，一個俏麗的女子閃了進來，個子不高，上身穿著蘭花打底的斜對襟滿族棉襖，棉襖已經不新了，但是洗的乾淨，女孩子愛美把棉襖從中間收了一下腰，這就與老太太們穿的粗桶樣的棉襖不同了，顯出女孩的豐滿凹凸的身材，臉圓且白，杏眼，一條黑亮的辮子垂在腰間。“爹，吃飯吧。”女子把一碗鋪好肉鹵的面條放到中年漢子旁邊的小桌上，斜斜的瞟了一眼老二，轉身進了裡屋。一股淡淡的清香衝淡了滿屋的煙味。老二感覺屋子明亮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