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子嬰早已考慮清楚。沒有強大的力量,又怎能成功復仇?
“那麽至於攻擊方面的話,你知道劍最基本的用法有幾種?”
“劈、刺、點、撩、崩、截、抹、穿、挑、提、絞、掃十二種。”
“對,現在我的要求是,你放棄所有和劍有關的招式,專心練這十二個動作。”
第二天,莊子裡的其他人看到了正在練劍的子嬰,他們失望的發現子嬰練劍的方式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平淡無奇。
“這真是老夫子親自教導的人嗎?”人群中有人酸溜溜的說道。
“莫非是要讓他從零開始嗎?”也有人這樣猜測。
子嬰的劍式是入門級,一劈、一點、一刺等。
然而子嬰對外界的議論置若罔聞,出奇的專注。
次年,子嬰還在練著入門式。一劈、一刺、一挑等。但是和剛開始相比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每一個動作都變得乾淨灑脫,沒有一絲一毫的多余。
三年後,老夫子審視著面前練劍的子嬰,此時子嬰依舊是基礎劍式,但是每一步,每一手,都仿佛演變出了無數後手,最後又歸為統一,看似簡樸的動作中,其實都蘊含無數心血,顯得精妙至極。老夫子撫摸著自己的長須笑吟吟道:“不錯不錯,化繁為簡,大巧不工。我叫你練的普通入門式雖然簡單,卻是直指本心,如今你劍術已成,但是卻缺乏經驗,還需外出歷練一番。”
“太師父,可那劍經後六式非命、非樂這些徒孫尚未開始習練啊。”子嬰不由發愣。
老夫子聞言不由哈哈大笑:“這後六招固然精妙,但是一招招分開來使不還是隻得落得讓別人一一破解的?要是各招各式渾然天成,無跡可尋,敵人還怎麽破?”
子嬰聽到這裡不由心中一動,隱隱有了些猜想。
只聽得老夫子繼續說道:“你要知道招數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怎能讓死的招式限制,縱使招數練得再熟,在戰鬥中敵人沒按照你的節奏來怎麽辦,他若是要和你同歸於盡,你也要繼續使完之前那一招嗎?他若是要逃跑呢,拘泥於招式不免束手束腳。”
“你不知道的是雖然這四年來你練的只是基礎招式,但其實你的武功卻已經一隻腳踏進了一流高手的行列,和那些老牌高手只是差了些積累而已。”
“是,徒孫知道了,只是徒孫心有疑惑,太師父既然如此培養徒孫,那為何不如此培養其他人,這樣我墨家也就不會處處被儒家壓一頭而屈居第二了。”子嬰的聲音中透露出不解。
老夫子聞言心下大喜:“你能有這份心倒是極好的,但是你想想,如果江湖上有一本武學秘笈,誰練了之後都可以無敵於天下,眾人當如何處之?所有人肯定都是敬畏他。但是如果某天這本武學秘笈被人公開,但是練習這等秘笈也會傷及自身,你練是不練?如果你不練你的仇家練了怎麽辦?人人都會這麽想,然後人人都會練,那麽江湖會如何?江湖又會變得跟沒有人練一樣,因為每個人都會就相當於每個人都不會。”說完深深地看了子嬰一眼。
子嬰低頭道:“徒孫明白,多謝太師父栽培,徒孫這就告辭了。”
“等一下,我墨家遊俠行走江湖豈能煤油趁手武器,這柄劍是我送你的禮物,這是我特意讓我墨家墨匠為你打造,劍身是用極北之地玄冰深處的冰極寒鐵混入天外隕鐵打造,劍長三尺六寸,寬不過半指。”老夫子的聲音中充滿了得意。
子嬰想到蒲鶮死後,無人再如太師父這般關心自己,不由內心劃過一道暖流,旋即收過長劍出門而去。
“三年前太子丹已死,燕王已經退守遼東,那麽仇人就只剩秦王嬴政了。”子嬰心中暗道。
雖然子嬰嘴上說著對成蟜沒有什麽感覺。但是對於自己這個十四歲就能出使韓國,並不費一兵一卒獲得百裡土地的父親還是很好奇的,所以要去的第一站自然是屯留。
“聽說那裡是父親曾經舉事的地方,應該還留有父親當年戰鬥的痕跡和故事吧。”子嬰暗暗想到。
此時秦國正在攻打楚國。魏國已經在兩年前覆滅,所以子嬰出了齊地之後一路向西都是秦國的地界。
或許是因為現在是秋天,也許是因為剛剛經歷過大戰的魏地尚未恢復元氣,沿途一片死寂,沒有絲毫人煙的痕跡。枯葉飄搖在蕭瑟的樹林中,殘風在山谷中發出陣陣呼號。子嬰背靠大樹,雙眼緊閉,雙手抱在懷中,聆聽著鳥兒的晨曲。涼爽的風拂過他裸露在外的面龐,撩撥他的眉毛。
他靜靜歎出一口氣,睜開雙眼露出微笑,隨即起身輕輕拍打昨夜休憩時衣服上沾染的泥土。對於陰雨連綿的秋天來說,萬裡晴空是少見的怡人美景。
他站起身把一個斜紋布包挎在肩頭,繼續上路,向山下望去,回看自己走過的路。
“沒想到在山上還能看著人。”一個聲音喊道。
他停下腳步細聽,一隻手握緊了腰間的長劍。
“你是什麽人?”那個聲音越來越近。“怎麽會來這裡?”
子嬰看到一個妙齡少女走近,握劍的手松了下來。她穿著一件簡樸的襯裙,神態閑適寫意,嘴裡還輕聲哼唱著不知名的小調。
看到少女眉目如畫,子嬰不由的呆了,走了過去,豈知腳步不穩,兼又踏在一塊松脫的泥阜處,一聲驚呼,“咚“一聲爬倒在地。“初次見面,何必行此大禮多禮。”見到子嬰出醜,那少女不由咯咯直笑,突然發覺自己舉止太過無禮,便急忙轉移話題道:“你不像是在地裡乾活的人,那劍肯定不是用來割草的,到這有何貴乾啊?”
“天氣不錯,散散步。”子嬰聲音中佯裝無辜。
“這麽說你是來這邊練劍的?”她笑著說。
“我只是一個過路人。”
少女哼了一聲,她當然不信這句話,光是看到子嬰的裝束就知道他是個遊俠。“好吧,但眼下要緊的是,用你的劍來幫助一個弱女子可好?”
她招呼子嬰跟上自己。子嬰沒有拒絕。
他們來到一片樹林旁邊。一隻小牛犢正在痛苦地哀嚎,它的後腿被粗壯的藤蔓牢牢纏住,越是掙扎,纏的越緊。
農婦解釋道,“它是個小笨蛋,但如果能讓他離開這裡回到田地裡的話,他還是有些用處的。”
“你住在這附近?”子嬰問道,半跪在小牛犢旁邊。他用一隻手掌撫摸它毛茸茸的後背,感受它肌肉的抽動和痙攣。
少女抱起雙臂。“眼下天下大亂,待在這裡還能遠離戰火。”她答道,對著峰頂努了努嘴,“我家就在那邊,要不要過去喝杯茶。”
子嬰注視著峰頂。他沒想到在如此遠離城鎮的地方也能有人居住。
“那或許不行。”他喃喃地說著,然後把長劍湊近纏繞的藤蔓。
小牛犢逃脫了,發出一聲歡快、高音調的叫聲。小牛犢向山下跳開,歡慶自己的自由,少女在後面追趕。她用兩隻手將小牛犢一把抓住,緊緊抱在懷裡。
“謝謝你!”她轉頭大喊道,沒有意識到易已經繼續上路了。她對著他的背影高喊,“哎!我忘了問。你練的是什麽劍啊?仗已經打完了,你知道……”
他並沒有回頭。
“我的戰鬥還沒開始。”子嬰心道。
又過了一天,他到達了一片貧瘠之地——一座被戰火洗劫後的村莊。
在村子裡,很多人在一間間泥屋前或坐或站,在這裡的男人大多身形瘦臒而且皮膚粗糙,女人也是面目黧黑,形神枯槁,少有之前相遇那少女的身段和姿色。
只見他們都用警惕的目光盯著子嬰。子嬰掃視了一眼他們身上帶著的武器:那是棍或鋤頭一類的東西,最好的也是簡陋的鐵劍。於是朝他們瀟灑一笑。
這些人瞧著子嬰似乎沒有惡意,不由放下心來。突然只聽到大量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村民們的神色頓時變得緊張,子嬰知道不妙,忙隨他們來到村東頭。
只見來了兩百多名武士裝束的人把村頭圍了起來,這些人馬上掛著弓矢劍斧一類的武器,但卻並非軍人, 而是一夥強盜。子嬰望著眼前的一幕亦是頭皮發麻,不住叫自己冷靜。
為首那人見到子嬰裝束與其他人不同,明顯是個肥羊,隨即示意幾人上前。只見子嬰身旁幾人一起色變,那幾個強盜在原地沒有絲毫停留,一臉猙獰的衝過來舉起屠刀砍向子嬰及身邊眾人,立時惹起圍觀者的歎息和同情的聲音。
子嬰卻是慢條斯理推開身邊一人,拔出腰間長劍。只見兩名大漢往他衝來,舉劍分左右猛劈過來。霎那間女人的驚叫聲不絕於耳,其中有幾個女人更是掩住眼睛,不忍卒睹。
只聽子嬰一聲大喝,長劍閃電般揮出。在他近幾年的練習裡,早已與墨家其他墨者切磋不知道多少次,眼前這兩人雖是好勇鬥狠之徒,但落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一回事,即使空手都可輕易把他們擊倒,何況還是把寶劍。
只聽得“當當“兩聲,長劍蕩開,子嬰箭步搶前,一劍從下挑起,毫無阻礙的剖開右手那人腹部,同時彎腰轉身,避過左邊強人的攻擊的同時長劍反握刺進那人咽喉,兩人應聲倒地,長劍脫手掉下。接著子嬰目視前方,長劍前指,擺出戰鬥的姿態,向臉露驚容的眾人喝道:“來吧!“眾人躍躍欲試,始終沒有人敢帶頭撲出。
終於有人帶頭,然後二十多人將子嬰團團圍住。子嬰卻沒有絲毫畏懼,一聲長笑,猛虎般撲了上去,劍光閃耀下,與那二十多人戰作一團。他迅速移動身形,使敵人不能同時攻擊,不片刻二十余名強盜倒滿一地,村民見此不住為他喝彩打氣,顯是平日受夠了這群強盜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