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天高雲淡,鳥獸經過一年的成長,正是膘肥肉多的時節。燕國每年在這個時節都會進行秋狩,這是從周代遺留下來的傳統,在沒有戰事的時候君主就通過組織大隊兵馬射獵來增強士兵的格鬥技能和整體行動的默契。
遼東郡襄平城北門大街,青石板路一路直通城門,只見街尾拐角處突然衝出七騎馬來,一路向北門飛馳,倒也不怕衝撞了來往行人。當先一匹馬通體雪白,馬背上是一個錦衣少年,約莫十歲上下年紀,左擎獵鷹、腰挎長劍、背負長弓,身後六騎皆是青衣短布。
一行七人馳到城門口,城門口的守城官一臉諂媚道:“公子旲又去打獵嗎?”那少年哈哈一笑,說道:“現在不去打獵的話等大雪封山之後怕是連野豬尾巴都打不到了,等本公子回來再請王大哥吃酒。”
“那在下就先謝過公子了”城門官哈哈一笑。看著錦衣少年遠去,城門官旁一個小兵問道;“大人為何對這小毛孩這般客氣?”城門官轉頭望著公子旲遠去的方向,眼中露出一絲回憶的神色,淡淡的說道:“你可知道他們家是十年前搬來襄平城的?那時他們家剛來就大肆置辦田產,修建府邸,出手闊綽引起了不少人注意,當他們府邸落成之際拜訪郡丞,希望郡丞能引見三老豪傑,好讓他們在喬遷宴上能更好的與本地豪紳打成一片,郡丞大人趁機在他們身上撈了不少油水,你猜後來怎麽了?”
“小人愚鈍猜不到,還請大人說說後來怎麽了。”
城門官看見小兵的喉頭明顯蠕動了下,得知對方心裡已經有了猜想,接著說,
“郡丞大人在這件事後親自登門道歉,並送了蒲府不少禮物賠罪。”
“啊這“看著身旁士兵一個個嘴張的都能塞進一個鴨蛋的驚訝表情,心裡不由得很是滿意,拍了拍小兵的肩膀說:“蒲府後面有人,聽說好像是和太子有關,以後看到這家小少爺要多小心,不然在這人命比狗賤的時代就算要了你的命,最多也就是賠點錢,雖然法家說‘天子犯法與民同罪’,但他們也說了‘法不加於尊’。不過這位小公子倒是挺對我胃口的,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卻頗為慷慨。”
七騎馬一出城,蒲旲便將馬肋輕輕一夾,直衝出去,待得片刻便已經遙遙領先搶先衝上山坡,放起獵鷹,從樹林中趕出好幾隻野雞,。他取下背上長弓,彎弓搭箭,只聽嗖的一聲響,一隻野雞已經從空中落下,獵鷹立刻撲過去抓起野雞向蒲旲飛來,一人一鷹配合極好,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待要再射時,其他野雞早已不見了。身後福伯縱馬趕到,笑道:”公子,好箭法。“只聽得遠處幾人叫道;“公子快來,這邊有野豬的痕跡。”七人在林中追逐鳥獸,途中其余六人總是把野兔野雞趕過來給蒲旲湊樂,但是始終沒有遇見野豬,麅子之類的大獸。
最後天色已經開始變暗,蒲旲又射了幾隻野雞野兔,但因為還沒見到過野豬,便說道“咱們再到前面山裡看看。”
福伯心想;“這一進山,怕是今晚又得在山裡過夜了,平常倒不打緊,只是去年秦兵俘虜趙王之後,向北攻城略地,最近已經到了燕國南界,雖然距離襄平城尚遠,但是太子丹卻也召集各地守軍前往燕國南界對峙。城中守備不複往常,要是遇見賊人就不好了”。便道:“天色已晚,要是遇見強人反而不美,不如明天起個大早再去打野豬。”他知道無論說什麽都難以勸動這位任性的公子,但只要說出陪他打獵,
絕對能讓他回心轉意。畢竟老爺嚴苛,公子每月只有兩天時間可以用來放松,其他時間都要練武或者是學習兵法韜略。 果然一聽第二天繼續打獵,,蒲旲便拍拍馬頭哈哈笑道:“好,那就先放這隻野豬一馬,等明天我們再來。“
說完七人便在哈哈大笑中調轉馬頭往回走,但蒲旲卻不沿原路返回,而是向西縱馬疾馳一陣方才盡興。
這時只見一群人手持刀劍縱馬過來,為首幾人皆是面色不善,其中一人更是大聲呼喝:“可曾見過一個穿著破爛,渾身是血的人,若敢隱瞞,教你們性命難保。“蒲旲何曾被人這樣厲聲質問過,從小到大哪裡不是別人讓著他的,面色一冷剛要發火就被福伯拉住,接著福伯上前賠笑道:”幾位朋友,我們剛剛從山裡打獵歸來,確實沒見過你們說的那人。”
“沒有最好,要是敢騙我們教你們吃不了的兜著走。”為首那人惡狠狠瞪了蒲旲一眼,接著帶著身後的人策馬遠去。
“公子,剛剛那些個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該低頭時還是要低頭,在這荒郊野外的人家就算是要殺了我們,我們也沒辦法…”面對福伯的苦口婆心蒲旲顯然沒有聽進去,把頭歪向一邊。突然間眼睛一亮,指著不遠處的草叢說,:”福伯你快看,他們追的人不會是他吧。“說完就興衝衝的跑了過去。
看著眼前昏迷過去的人,蒲旲心裡默默嘀咕著,“威脅我是吧,我偏要救他。”然後轉頭給福伯說:“福伯,我看他也不像是壞人,不如我們把他救回去吧。”
福伯看著眼前的這個人皺了皺眉頭,總覺得帶著這麽一個人回去說不定給家裡帶來什麽禍患,但再看看蒲旲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是無法勸動這位小爺了。只是在重重地歎了口氣,心中已經打算回去之後就告訴老爺。然後點了點頭,接著朝後面喊道:“兄弟們幾個過來搭把手。”
當第二天一大早蒲旲來到院子裡奇怪福伯等人怎麽還沒到時,突然瞥見父親跪坐在不遠處的石桌旁喝茶,蒲旲不由得忐忑不安,叫道:“爹!”
蒲鶮面色嚴肅:“昨天都幹了些什麽?”
蒲旲囁嚅道:“福伯都跟您說了吧。”
“對,你救了一個人這不是什麽壞事,但是你知道你錯在哪裡嗎?”蒲鶮雖然神色嚴厲,但是話音裡卻飽含著濃濃的關切。
“孩兒知道,自己不該莽撞,面對那群人應該隱忍。”
“嗯對!退一步並不是露怯,而是因為要發現敵人的弱點,然後一擊致命。昔日晉文公就是如此,何況在野外敵我實力懸殊更不該莽撞。”,蒲鶮說著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麽,轉過身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也是因為你還小,孩子心性,是我對你要求太嚴厲了嗎?”又像是自問自答,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搖搖頭道:“可是沒有時間了啊!”
說完轉過身來面對蒲旲微微一笑,說道:“好久不曾考校你的武功了,來和為父過兩招試試。”說完便是一招“二龍戲珠”,卻被蒲旲左手反手格開,右腳為軸轉身回了一招“望月平衡”,右掌直擊父親前胸,同時左腳提膝腳後跟踢向父親左腿關節處,卻被蒲鶮打出一式“摟手勾踢”,上半身前傾的同時臀部以便向後降低重心,然後雙手交叉向前往回一摟,摟開了蒲旲的左腳和右手,更是右腿向前腳尖朝上勾踢蒲旲,這一腳要是中了蒲旲必定要摔個大馬趴,只見他左腿借力一跺地,上半身向後一仰,腰部發力整個人跳起來一個後空翻,同時在中途踢出兩腳,蒲鶮不由叫好:“這才是了,好一個‘飛火輪'。”同時回應以“鐵索橫江”,要強行打斷“飛火輪”,因為“飛火輪”可以在空中轉動身軀借力打力,第三下才是殺招。卻見蒲旲卻不硬碰,而是借著父親的“鐵索橫江”使出一招“流星飛墮”。蒲鶮見此面色甚愉,使出一招“紫氣東來”拆解。父子兩人就這樣又過了三十多招,最後蒲鶮在蒲旲招數使盡,舊力剛去新力未生之際左掌疾出扣住蒲旲腕骨。
蒲鶮不由哈哈笑道:“不錯不錯,這個月比上個月又有進步。昨晚你帶回來的那個人你安排到哪裡了,帶為父過去看看。”
“父親,這...”蒲旲剛要開口就被蒲鶮打斷。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為父自有分寸...”
當二人剛走到廂房門口時就有下人跑過來說:“啟稟老爺,昨夜少爺救的那人醒來後得知這裡是蒲府之後就一直叫嚷著‘我要見你們家主,我有要緊事情通報...’”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眼神裡都充滿了疑惑。然後快步向裡面走去。當走進房間時,蒲鶮看見那人面孔的瞬間失聲道:“甘釗!”那人聽到響動睜眼一看,見是蒲鶮,頓時眼眶一紅,叫道:“蒲將軍”,然後瞬間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看了看蒲鶮身旁的蒲旲,蒲鶮眉頭一皺,輕輕擺擺手說:“無妨!”,然後轉頭對蒲旲說道:“你出去在外面守著,順便把門帶上。”蒲旲雖然對剛剛那句蒲將軍很疑惑,但也從過去父親的種種表現中推斷出父親應該是有事瞞著自己,倒也沒有多問,只是走出屋外守在門旁。心中暗想等父親出來一定要問個明白。
最後等到蒲鶮出來,看到了蒲鶮鐵青的面色蒲旲剛要說出口的話卻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在蒲旲的印象裡蒲鶮還從沒有過這麽可怕的表情。卻沒想到蒲鶮長出了一口氣,轉頭對蒲旲道:“今晚來我房間,我知道這些年來你有很多疑惑,今夜我將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蒲旲連忙答道:“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