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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刈》第2章 身世
  殘月清冷的月光給院子也浸染了一層冷清的銀色,蕭瑟的秋風掠過枝頭帶下幾片樹葉,走在院子裡的蒲旲不由感到幾分涼意。他注意到今天一整天都沒有見到福伯他們,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和父親對自己的隱瞞心中不由得感到一絲隱隱的不安。

  “進來吧!”當蒲旲來到房門外,剛要舉手敲門就聽見房間裡面傳來父親的聲音,只是相較於以往多了幾分疲憊。

  走進門後只見得蒲鶮跪坐在竹席上閉目養神,蒲旲走到蒲鶮身邊拱手道:“父親…”

  “你跟我來。”話還未說出口就被蒲鶮打斷。之後蒲鶮走到床邊掀起被褥床板,只見得床板下面有一塊鐵板,上面扣著一個鐵環,蒲鶮拉起鐵板,露出一條密道。

  蒲旲從來不知父親房間裡居然有密道,見此不由雙眼瞪得圓挺。

  “我知道你心中疑惑,不過從這裡下去之後你就會明白。”看著蒲旲驚訝的表情蒲鶮神色間卻是露出了一絲掙扎,但繼續說道,“裡面的人會告訴你一切。”

  蒲旲心感詫異,接著從密道裡走了進去。在密道裡拐了幾個彎之後只見地勢不斷傾斜,心中驚訝更甚。接著終於來到了一間較為為寬闊的石室。

  只見石室中間有一堆柴陰陰的燃燒著,除此之外四下一片昏暗,好像什麽東西都沒有。可是突然間從火堆裡冒出一張臉,只見那人披著碩大的鬥篷,在火光的照射下,鬥篷下露出的半張臉顯得十分陰厲。

  不知怎麽,那人卻給自己的感覺如此荒涼,並帶著一股厚重的絕望氣息。那鬥篷陰影下的眼睛,竟給了自己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夢裡見過一樣。

  蒲旲怔怔地看著鬥篷下的眼睛,突然感覺脖子一涼,後脖頸下忽然感覺到一隻蒼老粗糙如樹皮般的手。那手順著他的脖頸一直向下摩挲,直到一直摩挲到後脊梁,摩挲到尾椎骨。

  蒲旲怔怔的望著那個人的眼睛,只聽見那聲音說:“果然是贏家的孩子,長安君的子嗣,不可以就這麽死去。”

  蒲旲感到一股剛強的氣息湧入自己體內,四肢百骸仿佛泡在溫泉裡一樣,有股說不出的舒服,不由得呻吟一聲,竟是沉沉睡去。

  等到醒來時,蒲旲發現四周還是和之前一樣,時間似乎只是過去了一瞬。不過眼前鬥篷下的身軀似乎變得佝僂,連帶著那人的眼睛都變得暮氣沉沉,似乎很是勞累。而自己卻是神采奕奕,胸口熱血沸騰額,隻覺得想要長嘯一聲來發泄一下。

  蒲旲望向披著鬥篷的那人:“你是誰?”

  “別問我是誰……你最需要知道的,是你是誰?”

  “我?難道你要告訴我,我不是我父親的兒子嗎?”蒲旲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戲謔。

  那人先是皺了皺眉頭,隨後哂笑道:”蒲鶮?他也配?他只是主人當年的一個護衛罷了。”

  “不許對我父親無禮,不然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那人卻好似什麽都沒聽到一般,伸手從袖口裡掏出一枚玉佩,拿著穗子晃動了兩下,低頭看著玉佩眼中流露出一抹滄桑,:“你的身份,其實另有來歷。”

  那人的聲音很蒼老,卻又很鎮定,像是在說著一些很古老的事情。

  “雖然來的比我預計的早了點,但我終於可以告訴你,你是大秦國最正統的王室血脈。你叫子嬰,是你母親給你取的名字,可惜夫人和我們在逃跑途中失散。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在尋找,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你的曾祖惠文王打敗五國“合縱”,

佔據楚國漢中,南下橫掃蜀、苴、巴,使得秦‘擅巴蜀之饒’;你的祖父莊襄王滅東周七邑,蠶食三晉,奪趙三十七城;你父親十四歲相韓,不用甲伸威,而出百裡韓地,但當時的秦王政卻並未授予你父親封地……”  “夠了,我父親乃是蒲鶮,怎麽會是成蟜那種叛國賊?”子嬰雙目圓睜,怒視面前的鬥蓬人。

  “住嘴,你怎可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若不是看在你是主人子嗣的份上,我必定要讓你付出代價。不管你信不信,你父親確是長安君成蟜,這點你上去之後可以詢問蒲鶮,現在先聽我把話說完,“

  那人頓了頓嗓子接著說道:“在你父親拿到韓國百裡土地後,秦王政看到你父親在國內深得民心,便與外臣呂不韋勾結,派你父親出兵趙國,呂不韋更是派出了樊於期來監視你的父親,卻沒想到樊於期在之前秦王政作為質子被接回秦國時,撞見了同去迎接的呂不韋與趙姬私會,並聽到了一個驚人秘密,那就是秦王政是呂不韋的私生子,呂不韋納妾盜國!所以樊於期早已投向成蟜公子,早已得知此事的公子雖然初時並不相信,但後來確實探聽到呂不韋出入宮闈,與太后宣淫不禁。兩人尚不知如何宣告呂不韋趙姬的淫亂宮闈的罪證,並且結束這場宮廷騙局,正好遇到秦王政派成蟜公子出兵趙國解救蒙驁,於是公子與樊於期本想借此可以領兵在外的時機撥亂反正,肅清朝綱!但誰曾想讓公子領兵是秦王政想要除掉成蟜公子的手段,因為兵敗之後輕則削籍,重則刑誅,可惜秦人當時雖然信其為實,但畏於呂不韋之威不敢從兵,再然後公子被楊端和害死,當時流言樊於期逃跑,其實是保護夫人,當時夫人已有身孕,再然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

  “好了,該說的都說完了,這塊玉佩你拿著,這是可以證明你身份的信物。”說到這裡鬥篷下那人長出一口氣,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輕松。

  “另外那會兒我用真氣幫你疏通了奇經八脈,順便幫你燃盡了十二正經中的雜質,這個是我的武學心法,四周牆壁上是我生平最得意的十二式劍招,”說到這裡,那人目光瞬間黯淡,“可惜時間不夠了,我本來還想親自指導你的,不過無礙,老夫本已壽命無多,也該早點走了。不過……”只聽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猛然垂下了頭。

  ......

  子嬰站在屋頂上,他第一次覺得這個地方是如此的冷清,看著這片天地,聽著大風刮起衣袍獵獵作響,他的心中是說不出的的荒涼。

  ——他在密室裡給那個人磕了三個響頭,叫了一聲師父。“那人最後是想聽自己叫師父吧,他用內力幫自己洗筋伐髓以至於身死,還傳自己武功,自己確實該教叫他一聲師父”,子嬰心中暗暗想到。

  想到自己都身世,再看到四周空曠荒涼的景象,蒲旲隻覺得自己一個人被拋棄在了黑暗中。自憐的情緒一旦上來,便立馬變成了自傷。

  忽然聽到了蒲鶮溫和的聲音,:“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興說哭就哭的,我剛看到你出來時心神恍惚,連我都沒注意到,就自己躍上房頂發呆了,”然後頓了頓,神色中帶著些許感傷說:“看樣子他把內力傳給你了,這說明他已經……”

  當子嬰看見蒲鶮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帶著希冀的目光,他便懂了蒲鶮的擔憂,當下問道:“父親,他叫什麽名字?”

  “孤竹。以前他被仇人追殺,重傷垂死時被成蟜公子所救,從那以後,他就發誓效忠你父親。”聽到子嬰依然叫自己父親,蒲鶮心下一寬,深深地看了子嬰一眼,想到多年來自己一直苦心培養子嬰,對其早已視為己出。但卻每每不敢稍有逾越,尤其擔心子嬰知道真相後會遷怒於己,此時聽到這聲父親心中不由釋然。

  “對了,父親現在可以告訴我,我救的那個人在白天跟你說了些什麽嗎?”

  “秦國兵至燕南界,太子丹問策鞠武之後召見了荊軻,最後樊將軍告訴了太子丹我等的存在,並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了一個承諾:‘若此行成功,秦國必定內亂,燕國必須幫你回國登位效法晉文公重耳舊事,就算失敗也要保證你的安危‘但是從他們封鎖消息來看,成功或許會助我等回國,但要是失敗了,我等可能會被推出去平息秦國的怒火……而甘釗也是想到了這一點這才拚死趕來報信。”蒲鶮看著夜空,臉上浮現出擔憂的神情。

  “不過還好以樊將軍的謹慎他們應該還不知道我們的身份,但估計要打聽出來也很容易,所以我就派福伯他們出去打探消息,我們也該準備下後路了。”蒲鶮似乎是不想讓子嬰太過擔心,所以寬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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