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濟民藥房，小林拿出處方，穿白衣的營業員十分熟練的開了單子，讓小林去交費。小林沒多想，拿著單子就去了收銀台，四種藥共6000多，小林就有點慌。這麽貴，小林嘴裡嘟囔著，可是手裡的付款動作卻沒有停。小林甚至感到了一絲悲壯，好像還多少有點僥幸心理，有藥吃總比沒藥吃好。交了費，拿藥的時候小林就問了一句，這個大概能吃多長時間，營業員說，一個月吧，其中有兩個是半個月的量。

　　小林把藥拿到辦公室，看了看藥品說明書，又找了兩個裝消炎藥的空瓶子，把其中兩種和癌症有關的藥倒了進去，然後把藥給林媽媽送了過去。林媽媽看見了就問，咱不是有醫保嗎，怎麽還從外面拿藥?小林就笑著解釋說，你們衛生局最近老是檢查藥耗比，嚇得大夫都不敢正常用藥了。藥耗比是什麽意思?林媽媽滿臉疑惑地看著小林。小林繼續笑著說，衛生局怕醫院大夫開搭車藥，控制藥費呢，反正不耽誤你用藥，你就別多問了。林媽媽就不再多問了，就問多少錢。小林說400多，林媽媽讓林爸爸從口袋裡拿了現金給了小林，小林知道不收也不行，就推辭了兩下把錢放進了兜裡。林媽媽又催問檢查報告，小林說就是比較嚴重的肺炎，其他沒什麽。林媽媽說，肺要是有炎症，我應該發燒才對，我沒感覺冷，剛才量體溫也正常啊。說完就不看小林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林爸爸，林爸爸笑著說，我不懂這些，我就負責給你做好飯，別的我管不了。小林趁著爸爸媽媽說話的功夫，趕緊從病房退了出來。

　　小林從病房出來就算了一下這個藥費的花費，如果正常這樣吃下去，一年的藥費要10萬多。小林和兩個姐姐畢業都比較早，工作單位也還湊合，小妹妹和小妹夫都在工廠上班，廠子效益不是太好，兩個人的收入，還還房貸，給孩子交交輔導班的學費，一個月攢不了多少錢。小林想了想就把處方和收費單發到了微信群裡，說剛才拿藥沒有來得及跟大家商量，這次拿藥的費用算他自己的，以後的用藥大家商量一下怎麽辦。沒一會兒，小妹妹先在群裡說話了，小妹妹說大夫讓怎麽吃就怎麽吃吧，老百姓誰懂這些，藥的費用姊妹四個均攤。隨後大姐二姐也都同意，並且說這次的錢也不能讓小林自己出，大姐還提議讓每家先拿出兩萬塊錢，放在小林那裡，隨時用隨時取。小林看著微信，眼睛潮乎乎的，實在忍不住，關上門，哭了一會兒。還沒哭完，電話響了，小林一看是新月打過來來的，就掛了。平複了一下情緒，小林給新月回了過去，新月那邊急匆匆地說是不是去外面拿藥了，小林說，是，怎麽了?新月說，沒事，估計也是這樣，她給疏忽了，她給了小林一個藥商代表的手機號，讓小林和他聯系，她已經給這個藥商說好了，應該能便宜一些，另外還能有一些贈藥。小林說不會對胡月有什麽影響吧，這藥明擺著有提成，而且這麽貴肯定提成還少不了。新月說，沒事，不差你這一個病號。小林馬上和藥商聯系了一下，果然，新月的面子還是很給力，算了算便宜了差不多有百分之二十。

　　吸著氧，輸著液，再用著自費的藥，幾天的功夫林媽媽就感覺好了許多，又過了兩天，液體也不輸了。胡月就催著讓小林給媽媽辦出院，因為最近市裡有一個大檢查，各科室都在往外攆病號，小林說，那吸氧怎麽辦?胡月說自己買一個，沒多少錢。老太太這輩子不容易，給老太太買個製氧機在家吸氧還舒服點，

家裡人也不用來來回回地跑了。小林想想也是，就把胡月的意思跟林媽媽和家裡人都說了。林媽媽想都沒想就同意了，其他的姊妹也沒說什麽，畢竟大家都有工作，雖說陪床也不累人，但是畢竟要佔用大家很多時間。　　胡月這次沒有指定去哪裡買製氧機，隻說買個五升的就行。小林當即在手機上下了單，第二天貨就送到家裡了。林媽媽按照醫囑每天按時吸氧，按時吃藥，倒也沒有什麽大礙。只是不能去公園唱戲了。不能唱戲，對林媽媽來說是非常別扭的一件事，好在網絡發達，小林就在林媽媽的手機上下載了一些名家名段，林媽媽在家裡和林爸爸一起看看視頻，小聲哼哼幾段，總算也能過過癮。

　　這幾天，林爸爸和小林通電話的次數明顯見多了。以往，林爸爸每次打電話都是想孫子了。現在打電話主要是說林媽媽的狀況，今天吃飯怎麽樣，睡覺怎麽樣，能不能唱戲，總體來說，身體好轉的時候少，不舒服的時候多。小林每次接電話只能在電話裡安慰林爸爸，其他也想不出好辦法。前幾次接電話，小林還比較平靜，次數多了，小林就有點上愁，眼瞅著林媽媽的狀況一天不如一天，可是自己真的無能為力，和路香梅通了兩次電話，路香梅明確地告訴他，林媽媽現在主要的問題是肺纖維化，這種病是世界難題，屬於不可逆疾病，不可能治愈，症狀會越來越重，能做的就是對症緩和治療，要做好充足的思想準備。小林聽了以後，壓力一點也沒緩解，反而更大了。

　　這天下午小林正在醫院開會，手機肆無忌憚地振動起來，小林一看是林爸爸打過來的。小林就先把電話掛掉了，然後站起身來，走到會議室外面給林爸爸回了電話。電話那頭，林爸爸非常著急地說，老三，你趕快回來吧，你媽媽喘的厲害。今天的會非常重要，有好幾件事都要小林的科室來具體落實，小林實在張不開嘴給領導請假。小林就給楠楠打了電話，讓楠楠去接林媽媽。楠楠在一家國企工會上班，工作相對輕松一些，而且楠楠上班的地方離林媽媽家最近。小林緊接著又給胡月打了電話，胡月也在開會，她在電話裡輕聲輕氣地給小林說，趕快來吧，新月今天值班，林媽媽過來以後直接去病房找新月。小林擔心楠楠正在開車就發了微信告訴她到醫院後去找新月。小林又給新月打了電話落實了病房轉身回會議室開會了。

　　沒等會開完，小林感覺後面的事跟自己沒有什麽關系了，就跟座位旁邊的同事打了個招呼就說科室有急事需要回去處理，匆匆地從會議室跑了出來。他手裡拿著開會用的筆記本和水杯，急匆匆地往住院大樓走，半路碰上林四妹。林四妹也正連跑帶掂往病房走，聽見小林的聲音，四妹一臉焦急地說，哥，咱媽怎麽啦。小林沒有停步，說，我也不知道，估計是又加重了吧。四妹說話的聲音都快帶著哭腔了，這才幾天啊，前幾天我去家裡看她，她還好好的，怎麽這麽快就又不行了。小林說，你怎麽跑過來了，廠子裡沒事了?林四妹說，爸爸剛才打電話了，我手頭活沒乾完，所以現在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