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破迷信

　　“呼，終於回到家，在醫院快給我憋死了。”

　　林譚伸著懶腰，望著眼前熟悉的事物。

　　光華社區二十多年的老房子，樓道有些地方如蜘蛛網般裂痕密布，他們所住的3602室也不例外。

　　他一進到房間，立馬躺在處於客廳中央老舊的沙發上，旁邊是木製屏風，分割廚房和客廳。正對面靠牆的是電視櫃，平日裡只有母親閑暇時候才打開。

　　“真舒服啊！”林譚感慨道。

　　“你先休息一會，我先去做飯，等下你阿柳姨便過來了。”

　　“辛苦媽媽。”

　　王慧芬飽含淚水擺擺手，走進廚房。自己一輩子辛苦操勞，就希望兒子平安健康。兒子這一次從鬼門關走回來，下一次還指不定會怎麽樣呢。孩兒他爹呀，你早早就離開了，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也算是不辜負林家了。現在孩子長大了，和你一樣倔，就是要當警察。警察好是好，就是危險，我一把年紀了，又能照顧他到什麽時候呢?現在有房有車了，這小子卻不談戀愛，你說，我這奶奶什麽時候才能當上?

　　王惠芬一邊砍著雞肉，一邊想道。她打算做個燜雞肉。

　　林譚完全捕捉到母親的想法。

　　是呀，她一個人從小把我帶大，真是辛苦。我完全沒有考慮到她的擔憂，就像這次一樣，她一定很擔心。王惠芬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就像盛夏的向日癸，不求回報的向著林譚。

　　她不辭辛勞，一心撲在社區的工作上，現在已經是社區的婦女主任。二十年前社區對於基層工作者有購房福利，便宜市場價一大半，王慧芬咬咬牙買下來，直到最近才還完月供，她隻想給林譚一個屬於他們的家。

　　而她卻從來沒有停下來休息享受過，一方面是經濟不寬裕，另一方面是兒子的工作讓他常常擔憂。經年累月下來她的身體很快衰老，也落下許多病根。

　　林譚篤定主意，以後決不讓母親擔心，並且讓她過上幸福的生活。

　　“叮咚。”門鈴響起。

　　林譚開門，一個穿著七分緊身褲、高挑的涼拖鞋、提著破舊的手提包的女人，看起來十分幹練。

　　“你就是受傷的警察?”女人問。

　　林譚點點頭，“你是?”

　　“你怎麽能進門呢?快出來！”

　　林譚和女人互換了位置，現在女人在屋裡，林譚在屋外。

　　王惠芬來不及擦乾手上的水漬，聞聲趕來。“喲，是阿柳來啦。”

　　“先別多說話，趕緊拿一個鐵盆和幾張報紙來。從醫院回來不跨火盆邪祟容易跟進來。”

　　“哦，好。”

　　邪祟?哪有?林譚心裡想，我一路上也沒有看見飄子，你可別嚇我。不過他還是站在門外。

　　王惠芬拿來鐵盆和報紙。

　　阿柳在門口點燃報紙，放進火盆。

　　“跨過來。”

　　林譚照做，阿柳念念叨叨一些他聽不懂的話，大致意思應該是邪祟遠離之類的。

　　“好了。”

　　王惠芬上前低聲商量，“阿柳，能不能便宜一些。”

　　“你兒子是不是鼠年出生?和龍年相衝，邪祟纏身，今年事業肯定不順利，有血光之災。有我化解，可保今年一年平安，到明年事業順利，添福添壽，也會找到另一半，家庭美滿。要是今年這個坎不過，明年則會多災多難、前途不保，可能孤獨一生。”阿柳趾高氣昂說道。

　　王惠芬連連同意，既擔憂又慶幸。

　　“上次你來買東西我也跟你說過，我出來無論你讓不讓我消災解難，費用都是600，這是必須給的。做法事消災是3800，祈福是2400。加起來6200，給你打個折6000。還要準備好吃的，要四葷兩素一湯，我去到哪裡都是這個標準，一點都不能少。”

　　“這麽貴，你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林譚罵道，正要上前理論，被王慧芬攔下來。

　　“弄就弄吧，為了平安。”王慧芬咬咬牙答應。

　　林譚知道，一般乾迷信的來來回回就是這麽幾句話:成年人就說你事業不順、沒有姻緣，小孩子就說你邪祟纏身、多病多災多難，老人就說家裡曾經又人夭折或意外去世，現在要帶你走。來來回回就這幾個套路，林譚看過幾個案例都是這麽說的，出事前給你做消災祈福，出事後就說沒有做乾淨，還需要再做一次。

　　他知道，這女人是說到母親心坎裡，觸碰到母親的逆鱗了。

　　試問，誰說你兒子有血光之災你能不害怕嗎?

　　我先等等看，這女人是真的有本事，還是來招搖撞騙的。

　　林譚現在能看見飄子，所以他也將信將疑，這世上也不免真的有能力的人，只是他以前無法辨別，這樣處理免得誤會。

　　阿柳讓林譚坐在供奉他父親和祖先的神牌前，她拿出香燭蘋果祭拜。之後，再點燃三根香，做到林譚的前面。

　　王慧芬則焦急坐在沙發上等待。

　　阿柳拿著香湊到林譚眼前，開始嘟嘟喃喃說著一些半懂不懂的話，那話夾著多種方言和普通話，林譚能聽懂一些，大致意思是請求林家列祖列宗下來說說話。她要問問林家的一些情況，看看是哪路邪祟一直不肯離開。

　　林譚屏氣凝神，想感受一下祖先是否真的下來了。他最希望的就是見到父親，他從小到大對父親的印象只在遺像中，他想對父親訴說母親的不容易。

　　好久、好久，林譚都沒有感受到一絲飄子的氣息。

　　阿柳姨卻一直對著空氣說話。

　　她手裡的香已經燃燒過半，煙熏得林譚嗆鼻。

　　突然，

　　林譚眼神凌厲，打斷阿柳。

　　“你在和誰說話。”

　　“你的列祖列宗。別打斷我。”阿柳語氣嚴苛說道。

　　王慧芬也示意林譚別說話。

　　林譚不管他們，有實力我認可，沒實力別想招搖撞騙。

　　“他們在哪裡?”

　　阿柳姨沒有理會林譚，接著輸出，這一段大致上是保平安，事事順利之類的話，接近末尾。

　　“他們到底在哪裡?”林譚喝道。

　　阿柳姨不耐煩了，

　　“你又看不見，在你身後。打斷施法是會有大災大難降臨的?”

　　林譚轉過身去，沒有看到。

　　“你在哪裡做法都是念的這一段話吧，只是前後中間順序不一樣。”林譚捕捉到她的想法。

　　‘這家夥怎麽知道?猜的?’阿柳心裡想。

　　“怎麽會一樣，我剛才在和你祖先對話。”

　　“哦，他們說了什麽?”林譚追問。

　　“他爸爸有下來嗎?”王慧芬緊張的問。

　　“沒有。”

　　“那你有問出什麽信息了，你能說一說我爺爺奶奶的事情嗎?”林譚接著發問。

　　阿柳毫不慌張的說出來:林譚的爺爺奶奶姓什麽叫什麽，原祖籍都是哪裡人，什麽時候結婚的，他爸爸是第幾個孩子，在之前還是之後有夭折過一個。

　　阿柳說的頭頭是道，‘哼，這些我在來之前都查好了。’她心裡想。

　　王慧芬連連點頭，表示她說的都是對的，讓林譚不要懷疑，按阿柳姨說的做。

　　林譚捕捉到阿柳的想法，沒有拆穿，反而接著說道:“我也可以說出你做錯的一個法事。”他想誤導阿柳去回憶。

　　阿柳突然站起來，怒道:“沒有，沒有！既然你這麽不敬畏神靈，那我也沒有必要為你消災解難，不過錢你們必須給。”

　　“林譚，別搗亂。阿柳別和他計較，幫幫他排憂解難吧。”王慧芬現在是相信的，畢竟阿柳說她家公家婆的事情說的很準。

　　“你真的沒有做錯的法事?”林譚不依不撓。

　　阿柳眼神飄忽，腦裡閃過一個畫面:一位黑夜女人開車突然加速撞下山坡。

　　接著，她勉強說道:“沒有，從來沒有。”

　　林譚完全捕捉到她的想法和一些不忍直視的畫面。

　　“四年前，一位白領女生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樣找到你，驚魂未定的要求你幫助她去除邪祟。 你不僅大作三天三夜法事，賺的更是盆滿缽滿。利用那位女生的恐懼大肆斂財，吃乾抹淨。謊稱邪祟已除，讓她安心上班。”

　　阿柳捂著頭使勁抓著頭髮，“別說了，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可你沒有想到，你那不著調的法事不僅沒有去除邪祟，更讓它變本加厲。你最大的錯誤就是讓她放心回出租屋，而不是讓搬走。出租屋裡有百年好吃懶做好色鬼，經常扒房東的窗戶看男女之事，也騷擾整棟房子的女人。後因為偷看洗澡而被房東打死。”

　　阿柳跪下來使勁搖頭。

　　“這次這位身材面容姣好的女生入住，這位好色鬼便開始糾纏，經常在她洗澡時上下其手，更是在她睡覺時纏著不放。那女生也感覺到洗澡時總是有人摸她，睡覺時朝她吹氣。久而久之，她精神不振，眼袋厚重，身形消瘦，仿佛抽乾精氣一般，雙峰下垂變形，屁股麻子總是火辣辣的疼。”

　　“她經人介紹找到你，結果你給她一場場假法事，讓她誤以為沒有事了。那好色鬼卻發怒了，在女生加班回家的某一個晚上，控制她的車輛，直直衝下山坡，車毀人亡。”

　　“別說了，別說了。”阿柳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神智混亂。

　　王慧芬不敢置信，請你來給我們破災的，結果你先崩潰了。

　　“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王慧芬輕聲問。

　　林譚湊到母親耳邊，得意地說:“一些是卷軸檔案裡面的，涉案人員有阿柳姨的名字，一些是我亂編的。”

　　王慧芬捅了一下林譚，這孩子也太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