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華走出看守所的時候，不住的四下張望，似乎在找什麽人，找了許久，終於失望的低下了頭。

　　周緒扶住她的胳膊:“姑姑，檬檬現在無法面對你，你們還是不見為好。”

　　周華期期艾艾看著周緒:“小緒，檬檬她...恨我嗎?”

　　周緒迎著她的目光，隻猶豫了一秒，就極肯定的點了點頭。

　　周華一見，頓如被抽空了體內所有的氣力，軟軟癱倒。

　　周緒看著她，眼神裡有憐憫，但更多是釋然。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恨。

　　不管是待在看守所、還是待在家裡，她都絕對休想逃脫法律的懲罰，但是老天已經提前給出了對她最大的懲罰。

　　她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女兒。

　　李檀溪走近劉覺民，低聲說:“師傅，剛接到消息，她女婿提出離婚了。”

　　劉覺民沉默著點頭，這其實在他意料之中，可連他都沒有料到，事態變化僅僅一天之後就急轉直下。

　　次日一早剛走進辦公室，李檀溪就緊張的迎上來:“師傅，你快看看這個！”

　　電腦屏幕上，一個男人聲淚俱下:“我被周華那個惡毒的老女人常年投毒，生命垂危，可她居然連牢都不用坐，可以安安穩穩待在家裡，我請問:天理何在?法律何在?我要求警方給作為受害人的我一個說法！”

　　他就是周華的女婿。

　　徐沐顏慌慌張張撞了進來:“師傅，分局大門口來了好多自媒體記者！”

　　劉覺民眉頭緊鎖:“你們倆跟我去看看。”

　　“師傅，他們不找你，要找周局。”

　　劉覺民的大腦瞬間被一道閃電照亮:原來如此！

　　周華監視居住的審批雖然是他這個案件主辦者簽字，但此事究其根源，來自於周緒內心難以割舍的親情。

　　身後的電腦上，視頻直播在繼續，一名網絡大V手持話筒面對鏡頭，語重心長、循循善誘。

　　“各位家人們，罪大惡極的投毒犯周華為什麽能得到監視居住的特權，我們和大家一樣百思不得其解，但我要告訴家人們的是:青陽分局現任局長，也姓周！”

　　此話一出，視頻彈幕瞬時就爆了。

　　“黑幕！”

　　“青陽警方高層以權謀私！”

　　“警方為什麽要優待罪行如此惡劣的疑犯?必須給民眾做出合理解釋！”

　　“青陽分局回避此案！”

　　主持人看到煽動輿情效果很好，狡黠的笑了，不慌不忙開始控場:“家人們的憤怒我完全理解，但我們還是要相信警方、相信法律，會做出正確的處理。我還要友情提示家人們:切不要因一時激憤言語過激，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那個人是誰?”

　　看到彈幕上忽然出現的疑問，主持人愣了，連忙回頭，見一個身材不高、貌不驚人的中年男子施施然站在自己背後。

　　“這位先生，我們正在直播，請你離開鏡頭范圍。”

　　男子一動不動，聳聳肩:“你剛才的話幹嘛說一半留一半?我給你補齊了吧:局長周緒是嫌疑人周華的親侄女，不止如此，她還是周華撫養長大的。”

　　彈幕區爆得更厲害了。

　　“我說什麽來著！”

　　“這位大哥好像是個知情者啊?主持人趕快采訪一下他！”

　　“我也覺得應該采訪他，這人搞不好還能爆出猛料！”

　　連路人都發現了新熱點，主持人還能不懂帶節奏的重要性?

　　“這位先生，請問您是什麽身份?怎麽會知道這些?您能夠對您剛才的話負責嗎?”

　　男子滿臉無所謂:“當然負責，因為我就是那張監視居住申請的簽發者，周華案的主辦警員。”

　　主持人一下就來了精神:“請問警官貴姓?”

　　“姓劉。”

　　“劉警官，您能不能坦率告訴我們的網友，您做出這個決定，是否受到了來自上層的某種壓力?”

　　“首先我要澄清，對周華實施監視居住符合所有法律規定，絕非對她的特殊優待;其次，做出這個決定是我自己考慮的結果，沒有任何人給予過我任何壓力。”

　　“您確定嗎?”

　　主持人不懷好意的笑著，想看看這人能死鴨子嘴硬到什麽地步。

　　“確定。”

　　“可是您剛才說了，你們的局長正是嫌疑人的親侄女，您要廣大網友如何相信您的說辭呢?您確定頂得住任何壓力嗎?”

　　“確定。”

　　劉覺民輕描淡寫的回答，令彈幕區又迎來一波高潮。

　　“他吹牛逼！他還敢不聽局長的?”

　　“這種事沒有誰會直說，遞個眼神自有人去辦，都在江湖上飄了多年，跟誰裝狐仙呢?”

　　劉覺民這番紅口白牙主持人自是一個字都不信，他毫不客氣的問道:“這位警官，你憑什麽要求大家相信你會不受任何人影響， 公正辦案呢”

　　“就憑我是劉覺民。”

　　說完，劉覺民轉身就走，在彈幕區留下一片茫然。

　　“劉覺民是誰?”

　　“不知道，難道是警方隱藏大神?”

　　“這人看起來倒是蠻吊的。”

　　議論紛紛中，忽然有句話閃過屏幕:“我是南崗分局的，我了解劉覺民這個人，請大家相信他！”

　　周緒靜靜站在辦公室窗前，望著大樓門口熙熙攘攘的人群，默不作聲。

　　身後的門開了，周緒回頭，面帶歉意:“對不起覺民，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狀況。”

　　“你我之間不說這個，但是根據目前的情況我建議:暫時中止周華的監視居住，重新收入看守所。”

　　周緒咬住下唇思忖片刻，鄭重點了點頭。

　　“覺民，你說得對。”

　　劉覺民拿起手機正要撥號，門砰一聲被撞開，徐沐顏整個身體幾乎是扔進了辦公室，面對周緒和劉覺民愕然的眼神，她大口喘著氣，張了好幾次嘴才迸出一句話。

　　“周局、師…師傅，周華不見了！”

　　“你說清楚，什麽叫不見了?”

　　“我看到網上的輿情發酵已經波及到了分局，怕有人到周華家裡去人身攻擊她，所以趕緊過去看看，誰想到…誰想到…”

　　“怎麽了?快說！”

　　“我找遍她家每個角落，都沒有周華的影子，只在客廳桌子上發現了這個。”

　　徐沐顏手中是一個黑色電子腳環，正是周華本該二十四小時佩戴的那隻。

　　它是打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