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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歸齊》第一十七章:吾皇為敵!
  而當他再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時,卻給了婁昭君這麽大一個“驚喜”。

  這件事最難以接受的其實就是婁昭君,兩個都是她的兒子,雖然她並不喜歡高洋,但是不可否認高洋也是自己的兒子,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母子之間哪有那麽多的仇恨和厭惡?

  然而現在,高洋卻殺掉了自己的親哥哥!

  婁昭君的情緒複雜,她不知道該恨高洋,還是該為高洋感到惋惜………

  高洋也是她的兒子啊!母親怎麽會恨兒子呢?

  婁昭君想要恨,但是又恨不起來,相反,她還要想辦法為高洋這個殺子凶手遮掩。

  因為對於婁昭君所說,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她要做的應該是盡量將損害降到最低。

  比起高澄之死,她更不能接受的是高歡耗盡了一生心血打拚下來的高氏家業在他去世之後短短數年間就灰飛煙滅!

  所以就算是她知道是高洋殺掉了自己的兄長,她不僅不能說出來,不能因此訓斥高洋,甚至還要想辦法為高洋遮掩。

  情感讓她心神失守方寸大亂,理智告訴她,這個時候有高洋這樣的繼任者挺身而出反而是件好事!

  只有高洋這樣夠心狠手辣,夠隱忍,夠強大的人,才能讓此時陡然失去高澄的高家安穩下來,甚至是將高家帶上更高的地步!

  婁昭君已經老了,況且她沒有高歡那種雄主氣象風采,她不奢求更多,只求在她臨死之前,高家能夠安穩一點,這樣她日後九泉之下也好跟高歡有個交代。

  因此雖然此時因為高澄的死而落淚,但是婁昭君卻還是將高孝琬給扣押下來了,如高肅預料一般,替高洋遮掩了一番。

  雖然用處並不大,因為此時的鄴城上下已經到處都是高澄已死的消息了,有的人將信將疑,有的人聞言狂喜,有的則是失聲痛哭………

  但總之,留給高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而高洋本人顯然也是清楚這一點的,所以他今天便準備動身前往晉陽了,只是在那之前,他要先去一趟皇宮,解決掉最後的不穩定因素………

  高洋站在門口,而在他的身後,一群士兵正在摩拳擦掌的披掛著,他們內著褶服外套赤色短袖襦,最外面穿著通袖明光鎧,腰間環著金虎頭活舌扣皮帶,下面則是白色縛絝,腳蹬圓頭高靿靴,頭戴雉尾罩甲胄,腰間掛著環首刀,手中則是雪亮的馬槊。

  尋常北齊士兵可沒有這樣的配置,所以他們的身份自然是呼之欲出了………東魏禁軍武衛營!

  此時這些人正在磨刀霍霍的最後做著準備,很快便是整齊的列隊,站在高洋的身後,而這個時候便見一人走了出來,對高洋拱手道:“太原公,武衛營已集結完畢,等候您的命令!”

  高洋回頭看了他一眼,聞言本就沒有表情的臉上又是增添了幾分冷冽:“隨我來。”

  “喏!”

  身後的八千武衛營將士們齊聲抱拳大喝,高洋便是邁開腳步,臉色冷冽的挎著刀大踏步的向著昭陽殿的方向走去!

  “太原公,傳聞大將軍遇刺身亡,是不是………”

  高洋微微有些猙獰的臉轉向方才那人,那人見狀急忙的便是低下了頭,高洋這方才是收回了視線冷冷的道:“做你自己該做的事情,不該問的不要多問!”

  “是。”

  那人大汗淋漓的應了一聲,急忙的低著頭,此人名叫高長弼,是高洋的族弟,但是看高洋對他的態度就能看出一二,此人顯然並不受高洋的信任。

  因此猶豫了一會兒,高長弼還是上前輕聲道:“太原公若要往晉陽,其余還尚可,唯獨一人,彼霸城縣侯段韶擁兵將甚廣,恐不如人意,太原公豈可輕涉險地?徑往自投羅網?”

  高洋聞言越發的不耐煩,當下便是呵斥道:“我知你與段韶有仇,緣何讒言攻訐?莫要囉嗦,再有多言,刀下難留!”

  高洋說著,森然的目光緊緊盯著高長弼,手按在腰間刀柄上,高長弼滿頭大汗的低頭道歉道:“弟多言有失,望兄恕罪。”

  高洋這方才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之後,帶著越發凶人的煞氣衝進了皇宮內。

  道路兩側的宮人見狀,皆是驚懼的四散逃亡,一面跑還一面大呼小叫的喊著:“高氏殺進宮來了!高氏殺進宮來了!”

  於是宮內亂的是雞飛狗跳,此時的孝靜帝元善見正喜滋滋的坐在昭陽殿內在紙上寫寫畫畫:“時邁其邦,昊天其子之,實右序有周。薄言震之,莫不震疊。懷柔百神,及河喬嶽,允王維後。”

  元善見本人是個文武雙全的皇帝,在文學上的成就也不低,但是平常他寫的詩大多都是一些抒發心中鬱鬱不得志以及寫江山破碎的詩詞,如同今天這般喜慶的時候,確實少見。

  這首詩出自詩經周頌,大概的意思是周武王去巡視他的各個邦國,上天將他視作自己的兒子,護佑我大周興旺強盛啊!讓我可以發兵去討伐紂王,天下四方都驚慌失措,我是來用祭祀安撫眾神的,山川草木的眾神都來享用吧,但是要記得,萬國的主宰是周武王!

  在昨天得到了高澄遇刺身亡的消息之後,元善見興奮的一晚上沒睡,此時這股子興奮的勁頭依舊沒過去,因此才寫詩念誦來抒發自己激動興奮的心情!

  或許此時的元善見慷慨激昂的揮毫之下,已經將自己當作了橫掃八荒的周武王了,今天就要起兵,誅除殘暴的高氏就像武王伐紂一樣!

  然而正當元善見還沉浸在激動喜悅的心情中時,那個內侍再一次直接闖了進來,但是這一次臉上帶著的卻是驚慌失措!

  元善見並不在意,人逢喜事精神爽,現在就算是有人面刺寡人之過,都能得到元善見的笑臉和讚賞………

  “不好了陛下!禍事了!”

  元善見聞言便是笑著擺手:“哎,能有什麽禍事?”

  只要不是高澄死而複生,現在在元善見看來啥都不叫事兒!

  內侍則是焦急的直跺腳:“太原公高洋,太原公高洋………帶兵殺進來了!”

  元善見臉上的笑容一滯,還沒來得及問什麽,便聽的耳邊傳來了一陣陣兵器和甲胄摩擦的聲音,以及齊刷刷的腳步聲………

  高洋來了!

  只見高洋一言不發的大踏步走進了昭陽殿內,而就在他的身後,八千武衛營將士們仿佛黑色和紅色的洪流一樣朝著元善見奔湧而來!

  高洋站在了昭陽殿的門口,而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卻是瘋狂的湧了進來,卻如同遇到礁石的海浪一般,避開高洋,直接衝上了丹陛!

  最前面的士兵一隻腳後蹬另一隻腳踩在丹陛上,有的挽著袖子有的則是按在刀柄上,但是他們的眼神卻是一致的,都是惡狠狠的仿佛看著仇敵一樣的看著他們的君主孝靜帝元善見!

  元善見嚇的面如土色,兩股戰戰甚至一時間不知所措,在龍椅上看著滿滿一殿的士兵,元善見隻覺得整個人都麻了,口乾舌燥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高洋這個二傻子到底要幹啥啊!

  雖然自從一個虎逼當街把皇帝砍死,以至於後世子孫聽說了都哭著表示祖宗這德行的,國祚能長的了嗎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殺皇帝了。

  但是面對高洋這個二傻子,元善見還是有些心下惴惴的………

  高洋隔著人潮人海臉色淡然的和元善見對視著,許久之後,似乎是看出了元善見的畏懼,高洋才是一手叉腰一手衝著都快躲到地縫裡的禮讚官招了招手。

  那內侍禮讚官見狀看了看元善見,元善見則是咽了口唾沫只是點了點頭沒說話,內侍便是兩條腿面條一樣的走到高洋面前,甚至都不敢抬頭看他一眼的顫抖道:“太太太, 太原公………”

  高洋也沒在乎,只是看著元善見,淡然的開口道:“請轉告陛下,臣高洋有一些家事要處理,這段時間需要回晉陽一趟。”

  內侍聞言愣了一下:“啊?”

  高洋則是看向禮讚官沒有說話,禮讚官便是急忙的低頭稱是,隨後方才是轉過身來,顫顫巍巍的低著頭對元善見大聲道:“臣高洋進言陛下,臣有家事,須詣晉陽!”

  禮讚官說完便是轉頭看向高洋,誰料高洋卻是轉頭直接走了,這反倒是將元善見和禮讚官都是給弄懵了。

  隨後便見武衛營的士兵們也是仿佛潮水一樣緩緩的後退著,眼睛卻依舊死死的盯著元善見,屬於皇帝的禁衛軍,此時卻是仿佛和皇帝有仇一樣的看著皇帝………真不知道該說諷刺好還是好笑好。

  直到所有人都退出了昭陽殿,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只是一場夢一樣的寧靜之後,元善見才是盯著高洋的背影,緩緩的歎出了一口氣:“此人絕不與朕相容,朕他日必死於此人手中!”

  剛走了一個高澄,轉頭那個二傻子高洋就變成這樣了,高氏到底是什麽樣的運氣,才會接二連三的生出妖孽,元氏又是什麽運氣,和高氏生在了一個時代。

  元氏,難道真的已經無力回天了嗎………

  離開了皇宮之後,高洋便是在自己一眾新舊部曲的簇擁下離開了鄴城,他看著暮色下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沒有絲毫留戀的掉轉馬頭,向著人生新的轉折點而去………

  接下來,這裡將是我高洋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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