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諶滿臉笑容,朝著老白催促道:“快讓他哥倆進來呀!”
他話音剛落,韋圓成、韋匡伯哥倆便並肩站立在門處。
韋諶一見到韋圓成哥倆,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心中對這兩位侄兒著實喜愛極了。
“世父!我和辟邪今日才來探望子全,天光臨時有了事沒能同來,實屬不該,還請世父見諒。”韋圓成立直身子,隨即叉手道。
盡管他背著國公的爵位,與著韋諶的郡公皆是從一品,卻懂一個的後輩的榮耀都是基於先人的努力。
若是沒了家族,又有幾人認得自己是個國公。
韋諶早年過繼世父韋子遷,以此錯失了繼承父親韋孝寬鄖國公之爵的機會。
他卻毫不懊惱,對於族中的後輩這些年來更是慷慨資助。
他時常告誡,一個大氏族要團結,這般才能在大世中保證家族不衰。
對於這兩位子侄,韋諶總能在他們身上看到弟弟韋總的影子。
憶起年少時的小河溝裡的快樂,青年時馬踏山河的壯舉,唯到這老年太多難過。
韋諶上前攙扶起哥倆,在各自肩上拍了拍,道:“無事,你哥倆不止有諸多事務要忙,還有家庭需要照顧。”
“可不像承兒那臭小子般輕松,要官事沒官事,要婆娘沒婆娘。”
“再說天光一天都在瞎忙啥?正事不準備幹了嗎?”
韋承坐在桌前,心中一觸,暗道做父母的果真都是有點小通病。
轉念想來修身齊家立業治國平天下,自己二十歲的年紀也是到了該娶妻生子的時候。
韋圓成、韋匡伯兩人不知該作何答,好在有柳氏圓場道:“公爺,你就少說幾句,讓他們哥仨好好聊會兒吧,我陪你出去走走。”
“好吧!”
韋諶點頭,繼而看向韋承,吩咐道:“既然你想要做官,一會就好生跟你的兩位哥哥請教下其中的道理。”
韋圓成心中一驚。
要不是韋諶親口在此說出,他是萬不敢想韋承有為官之志,沉寂了一會,道:“世父、伯娘請慢走。”
柳氏臨到出門前,腳步一停,扭頭囑咐韋圓成道:“天保啊,你一會兒多留意下子全,看看他是否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那怕看到韋承能吃能說,她還是放不下心。
送走了韋諶夫婦。
韋圓成、韋匡伯齊步向韋承走去,邊是關問道:“子全,身子可曾好些?”
韋承剛想起身致禮,卻忘了雙腳綿軟無力,無人攙扶,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在地。
韋圓成眼疾手快,連忙上前一把扶住,體貼道:“子全,你身上有傷,千萬切不可胡亂動。”
“兩位兄長親自前來,子全我卻不能行禮,還望兩位兄長莫要見怪。”韋承面露歉疚之色。
“我等兄弟之間,何必拘泥於這些禮數呢!你只需安心將身子調養康復,便是對我們做兄長的最好的交代了。”
“大哥說得甚是。”韋諶道。
韋匡伯順勢靠在韋承身邊坐下,對著他上下打量起來,過了好一陣,才是開口。
“子全,你這回可是在大興縣出了大名啦!現今這大興縣內,有誰人不知我們鄖公房出了個大英雄”
“族中的長輩們對你那是稱讚有加,就連那城外賣菜的老翁都對你滿口頌揚。”
韋圓成在其側而坐,抿茶不語,表示認同,心中對此也不無感慨。
在大隋開國後的這十五年以來,世家大族們一直都是高高在上。
凡塵俗世中的平民百姓在他們眼中仿若草芥一般,其中更是不乏有那打殘打死平民的世家公子。
而像韋承這般舍身跳入河中救人的義舉,在這大隋朝的世家中還從未出現過。
許多的平民百姓對此無不交口稱讚,隻道是那三千錦綢將滻河都浸染得更為絢麗了。
韋承倒是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委婉道:“我也是不忍心見那孩子被水淹死。”
三人就著救人之事討論了片刻。
韋圓成看著韋承,欲言又止,著眼打量了些許,終於是問道:“聽剛才世父所言,子全是有了為官之志,想要做官?”
“不瞞兩位兄長,弟經來二十,常是仗著家世遊樂,不感絲毫悔意,反倒還覺著不盡興,真是說來可笑。”
“可昨日一事後,小弟突然心間頓悟,直覺自己彷佛蹉跎了輩子,而今以往不想再像過去那般活得無所依據,傷了身旁人。”
韋承挺直背脊,誠懇就言,眼中閃爍著決心的光芒。
韋圓成見此,欣慰道:“子全,你能有此等覺悟,實為難得,過往之事已然過去,不必再過多追悔,如今你若有了志向,便應朝著目標努力前行。”
話到最後,韋圓成起手拍著韋承的肩膀以示鼓勵。
韋匡伯放下茶杯,附和道:“是啊,子全。你若有心入仕,憑借咱們韋家的門第,想來也並非難事,但為官者,當以持之以恆,切不可心猿意馬墮了家族的名望。”
話到此處,韋匡伯隨即看了眼韋圓成,順勢道:“再過幾日,大哥便要前往宛丘縣上任縣令一職了。”
他的語氣平淡,但任誰都聽得出其中的不舍之情。
從小三歲起,父親韋總就英年早逝,一家三兄弟相依為命,幸於族中世父們關照至今, 所以韋匡伯把親情看得格外重要。
面對來自血脈深處的羈絆,韋承心中自生出了落寞,握住茶杯的雙手怎麽也松不開。
宛丘縣地處河南,後魏曰項,屬陳郡,開皇初廢郡改宛丘,又於開皇十六年置陳州,統轄十縣。
韋圓成便由宛丘縣令升格為陳州刺史,後又領沈州刺史。
他隻知二兄卒於任上,至於是何死因卻沒半點記載,是病死?亦或是刺殺?都是個迷。
韋承沉思良久,終於是開口道:“二兄,你此去陳沈二州一定要注意身體,切勿過多勞累,以免誤了自己。”
韋圓成哈哈一笑,卻是沒聽出其中含義,隻當是做弟弟的韋承舍不得自己,便是站起身來,雙手搭在二人肩上。
“我是你們的兄長,哪有做弟弟的為兄長操心的道理。”
“現今辟邪和天光都有官身,我倒是不擔心,只有你子全,為兄甚是有些放不下,也不知世父會給你尋個何等差事。”
韋承拂著鼻子,自嘲道:“能做個正字就行了。”
“正字?”
韋匡伯眉頭皺起,不悅道:“子全,以家族的勢力,加之你昨日造起的名聲,你怎能僅滿足一個小小的九品之職呢?”
“兄長,我自知才疏學淺,能有個一官半職便已足矣,不敢有過高的期望。”
“我們世家子弟有那個是才疏學淺之徒,不說學富五車,也都算是博學多才之人。”
韋匡伯聲音越來越大,他骨子裡自帶一種高貴的基因,以著家族為傲,也同樣不許親人墮了自家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