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念緩緩撤走,路過沈三時拍了拍他的肩。沈三心領神會,跟了出去。
那女子還以為沈三守著自己,側著身子不敢亂動。
照著女子所說,楊念又到了東側。讓沈三在門口守著,自己輕手推門,閃身而入。
“張爺?”楊念提刀試探。
張徹眼都沒睜,翻了個身,口齒不清道:“有屁就放。”
找對了!楊念大喜,隻略微猶豫,便一刀刺了下去。隨後使著被褥迅速蒙上張徹的頭。
張徹在被褥下發出沉悶的“嗚嗚”聲,隨著他的不斷掙扎,血水越流越多,順著床榻流淌地面。
之前的“楊念”或許殺過很多人,但現在的楊念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殺人。
並不像他以為的那般心理無法承受,只是心跳撲通撲通的似乎要從胸口跳出一般。
嫌張徹死的太慢,楊念又隔著被子繼續捅了幾刀。直到感受被下之人徹底沒了動靜,他才徹底放下心來。
“是你先不給我活路的。”楊念站直身子,深呼一口氣。
若王麻不曾索那三錢銀子,若張徹未曾指使王麻縱火。他為了三錢銀子對楊念等人痛下殺手,然終了,其命亦僅值三錢銀子。
可憐張徹至死未知,取其性命者究竟何人,亦不知自己因何而亡。
事畢,楊念出門領著沈三欲要離開此處。
“二哥,要不要搜搜再走?”沈三問道。
“有道理!”楊念一拍腦門,自己果然還是太心善,不像沈三這種大惡人,殺了人還能想著搜刮點東西帶走。
二人又返回張徹屋中,翻箱倒櫃。
“老三,你去點個火燭。後院沒人來巡。”
沈三摸著黑找到燈燭,又從附近找到引光奴與火石。
屋裡這才稍微亮堂起來。
先是從櫃子裡找出幾張地契,這都是沒辦法帶走的。又翻找到兩錠寶銀,這種銀錠就是標準的馬蹄銀,大元寶。一錠五十兩。
沈三揣起銀子,胸口一下鼓鼓囊囊。
楊念竟還在張徹屋裡發現了紙筆硯台,這張徹難道還是個文化人不成?
“二哥你拿那有什麽用。”
楊念瞥他一眼,道:“帶回去教小寶寫字。”
“二哥你會寫字?”
“你婆娘不是會?”
“哦對啊,哈哈哈哈。”沈三乾笑兩聲。
這屋裡也就沒什麽好搜的了。
再看張徹蒙著被,木床都染成了紅色。
估計天一亮,那些人就會發現張徹的屍體,洪慶幫想必要亂做一團了。
兩人回到興寧坊,鄰舍見楊念一身是血,更是懼怕。捂著自家孩子眼睛推到外面去。
…………
豎日。
齊州東城,布政坊。
此地緊靠齊州州署,坊中街道一縱一橫,又從這兩條街道延伸出八條小巷。
與西城不同,雖州府政令裡坊沿街四周不得開設商鋪,但西城管理不甚嚴苛,店鋪沿街鱗次櫛比。相比起來,布政坊要規矩的多,用一道低矮包磚牆圍了起來,這就是所謂坊牆。
布政坊北是刺史衙門,刺史衙門內倒坐朝北排開是齊州六曹。
分作倉、戶、士、功、兵、法六曹,每曹各置一判司為主官。
戶曹,司戶參軍周赦正端坐太師椅上,一旁書吏恭敬捧來茶具。
“元大人一路舟車勞頓,今晚我在府中為元大人設宴,接風洗塵。還望兄能賞面。”周赦善目和眉,沉穩道。
那被稱作“元大人”之人約莫三十余歲,朗目美髯,身著紅袍。名喚元政,乃是被朝廷遷至齊州做一別駕上佐。
按理說上州別駕乃是從四品的高官,而司戶參軍不過區區八品,二者之間有著雲泥之別。
但一是州府權力盡數握於刺史之首,他一別駕不過是空有虛銜,並無實權。
二是元政與周赦本該是同宗子弟,元政之父入贅京洛大族,元政便隨了母姓。有這些淵源,故此才能坐於一起品茶而談。
元政目有憂色,道:“我一路而來,所見所聞無不令我瞠目結舌,豫、青兩州的百姓竟已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子午若再說與我設宴,我怎能安心動的了筷。”
周赦聽到此話也是故作深深沉,言之心痛道:“此乃天災,非你我所能挽救。”
“非也,據吾觀來,天災因小,真正釀成這般局面的,乃是人禍!”元政站起身來,踱步沉聲:“兩州糧商的存糧堆實倉廩,寧肯爛掉都不肯低價售給百姓,哄抬糧價。去年末米價一鬥不過十文,隻半年就瘋漲二十余倍!”
說完他又憤恨道:“奸商皆該殺!”
周赦閃過一絲不悅之色,轉過話題道:“元大人可去見過刺史了嗎?”
“還未, 青州百姓淪落至此他也脫不了乾系。”
周赦訕訕笑道:“畢竟是一州長官,元大人這話有些……”
突然,有一皂衣闖入,道:“周大人,有一青年求見。”
周赦正愁元政話頭咄咄,當下松了口氣:“是何人?”
皂衣停頓,回道:“他說他叫楊念。”
周赦與元政對視一眼,喃喃道:“難道是楊家的人?請他進來。”
皂衣領命下去,不一會便領來一俊面青年。
這青年進來便知下跪,只是穿著簡陋,不似大族子弟。
元政坐回椅上,周赦開口道:“你是琅琊楊家子弟?”
楊念一愣,說的這是啥玩意,回道:“回大人,草民不是。”
周赦這才收起善目,嚴聲道:“那你求見本官是為何事?”
楊念調整情緒,叩拜道:“草民求大人賞個差事!”
“你一小民,既無功名也無家世,怎來如此後的臉皮求本官賞你差事?!”
大夏實行科舉舉薦二製並行,若想做官要麽考取功名,要麽有大族舉薦。
楊念抬起頭道:“小人不是求官,而是那洪慶……”
“住口!”
周赦臉色一變,偷偷瞥了眼元政,見他並無反應,喚來小吏。
“將此人趕出去!”
立刻便有兩名皂衣將楊念架了起來,楊念思襯洪慶幫之事怕是判司私下所為,並非是為了充實州倉,那些錢估計是都進了他自己的荷包。
皂衣正要講他架走,元政卻突然開口道:“且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