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手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走在黃浦江邊，走累了就直接坐在路邊，幾天來，他的手表連個毛的動靜都沒得。名校畢業，擇優錄取，基本上沒有丁點兒上班的感覺。

　　午飯時間，他隨意走進一家黃燜雞快捷餐廳，感到意外的是，幾種他愛的蔬菜愣是全部售罄了。正當他猶豫再三，店員開始搭話了。

　　“先生，說來也怪，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把這些蔬菜給全部買走了，我們根本進不到貨。”

　　“這裡離靜安寺很近，說不定是出家的僧人們越來越多所導致?”

　　“先生，您可別逗我笑了，當和尚是需要高級文憑的，難得很咯！”

　　金針菇等蔬菜全城斷貨已經上了報紙的頭條，店員指著報紙上那鮮紅蹭亮的幾個字。

　　“您瞧瞧，這怪事不是一天兩天了。”

　　無奈之下，習手隻好點了一份全都是葷菜的套餐。

　　習手站在洗手間，鏡子裡的自己又滄桑了少許，為數不多的黑色頭髮又泛白了一塊。忽然，他把水往臉上拍，試圖讓自己清醒。

　　“嘀—！”

　　手表刺耳的提示音響起，這猝不及防的一下直接讓他向後退了兩步。時刻銘記領導的吩咐，習手立馬給程三月CALL了過去。

　　“有動靜了！我的手表有動靜了！”

　　“你別急，慢慢說。”

　　“我在外灘旁邊的一家快餐店，躲廁所裡呢，手表就忽然響了。”

　　“你身邊有人嗎?”

　　“現在沒有，可是……”

　　習手從廁所門縫探出一絲目光，他直盯盯的看著店員的後背。

　　“領導，我現在該怎麽做?”

　　“拍個照片就行。”

　　“就這樣?然後呢?”

　　“發給我。”

　　程三月掛了電話，習手整個人呆住。所以他強裝鎮定，不知為何，當他的目光再次對上店員時，店員居然對他點頭微笑。

　　出了門，他立刻把偷拍的所有照片傳給了程三月。

　　所以，自己到底是在幹什麽?似乎不太像是乾著正經的工作。剛準備找個可以歇腳的人群密集的地方坐下，手表再次傳來刺耳的提示音。這裡是南京路步行街上新建的多層公用椅，習手剛完成掃碼入坐，眼前的透明天幕降下，這可是今年才投入量產的新鮮玩意。只要夠閑，就可以選擇幾種休閑娛樂的模式，告別了沉重的VR眼鏡，整個椅子上有著無數的針孔攝像頭，會在遊客們選擇了自己的休息方式後呈現不同的效果。

　　“喂！別搞我！”

　　習手第一次接觸這款高科技休閑產品，他顯然低估了科技的威力，還來不及環顧四周的人群，天幕已經成球形把他籠罩。並且播放貼心的語音提示，“放松，享受科技。”

　　眼看沒轍了，過度的慌亂蒙蔽了自己的智商。只剩下球形天幕上顯示著自己的脈搏心率，以及自己這段時間所缺失的營養元素。

　　那是很直觀的數據，難怪自己的身體在這些天感到了越發的不適，幾種維生素缺失殆盡。從路人視角看過去，坐在科技椅上的人已經是變成了一個“孤獨的星球”，私密性極強，甚至人性化到了流浪漢也能舒舒服服在大街上過夜了的地步。

　　一架無人穿越機捕捉到了這一幕，於是它調頭朝著浦東的方向飛去。

　　“就是說，我們公司男裝的訂單量創了歷史新低?”

　　焦煥背對著會議桌與眾人，他一動不動的注視著眼前刺眼的數據。

　　“自從互聯網的網購在30年前開始興起，這是我們公司的銷售量第一次出現這樣的狀況，對吧。”

　　大家你看看我，沒一個敢吱聲。

　　“我爸要是問起各位，該怎麽解釋?”

　　焦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是我的問題對嗎?！”

　　壓低了怒吼，就像一隻相中了獵物的雄獅。誰都知道是因為傳統的製造業采用了大量的AI機器人而加速了產能，可焦煥並沒有從任何一家人工智能的公司采購相應的技術，他依舊用著大量的工人去操作工廠裡的機器。

　　“任何人都知道是AI能夠不眠不休的工作，直到人類滅絕那一天吧。”

　　放在會議桌正中心的手機反駁到。

　　“很抱歉，各位，焦煥也許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他需要休息。”

　　“媽！”

　　“工作場合請稱呼我的職位，焦CEO。”

　　“難道我該去花大價錢采購一大堆機器人嗎?那麽多工人怎麽養家糊口?”

　　“有時候你該接受優勝劣汰了。”

　　近兩年來，和自家公司對接的服裝品牌從壟斷行業的規模一路到今年的入不敷出，AI製造業在與傳統人力資源的對決中完勝了。

　　“煥兒，2030年了，這不是你小時候吵著要穿潮牌的時代了。”

　　“行吧。”

　　焦煥輕聲的應和。

　　“散會。”

　　他第一個走出會議室，隨著遠去的皮鞋聲，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焦總！您等等。”

　　小助理抱著一摞簡歷，屁顛屁顛的跟了過來。

　　“這是最近一個月公司新招的人，您要過目嗎?”

　　焦煥停下腳步。

　　“我?”

　　小助理狂點頭。

　　“什麽員工需要我親自看?”

　　“這是董事長特意交代的，請收下吧。”

　　小助理顫顫巍巍的遞過一落簡歷，日落西山，正是一天中黑暗取代光明最迅速的時間段，飄窗隻透過最後一次若隱若現的陽光。

　　空無一人的走廊，焦煥站在原地。

　　“呵呵，是他。”

　　早在十年前就有大量的博主吐槽過，上海的貨幣可以稱之為“滬幣”。多年後的今天，還真的有一種貨幣被推出，名為HUBI，用於AI交易。不是比特幣之類的東西，而是貨真價實AI之間的交易。比如，隔壁的大嬸派出自己的小機器人代替自己打麻將，久而久之，麻將室裡就只剩下一群鋼鐵人士在打著太極。

　　遭到抵製是必然呢，事情變得過於純粹，那些心懷鬼胎的大爺們一下子就失去了邂逅的機會。可腦機接口的成功，讓這些機器人能夠複刻擁有者的思維方式，所以並不存在“作弊”這一行為。“只不過是個閑暇犯懶時的替身罷了”，廣告語是這麽標記的，“懶惰”事到如今也不再是借口了。

　　綺夢的嘴微張，戴著耳機趴在辦公桌上午休的她沒有意識到人力資源的經理在她的工位上放下一紙信件。

　　公司不會變的傳統除了不使用AI代替人工外，再就是紅色的信封是好消息，例如升職加薪，綠色的信封是壞消息，例如炒魷魚。

　　她是真的很愛那首粵語老歌，在愛情裡永遠不卑不亢的女人，只剩下了這點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