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平的街道上,人們依然沉著地堆著沙包,給玻璃窗封上紙條,舉行防空演,為還沒出現的空襲作準備。其余的人,在則在這個冬日裡暖和的陽光下,各自乾各的事。生活仍然在繼續著,而在樓房、旅館和屋頂上的高射炮、高射機堊槍伸出炮筒,只有這些提醒著人們,此時正在戰爭狀態下。不過北平的劇場和電影院還照常開演,戰爭的爆發完全沒有給這座城市造成任何影響,除去在征兵辦公室外依然很擁擠,有許多青年在排隊等待著體驗外,似乎所有人的生活都依如平常的繼續著。
“我們不懼怕戰爭,我們相信我們一定能贏得戰爭的最終勝利!”
盡管戰爭對於華北而言,似乎還很遙遠,但是卻沒有人懷疑,中國會贏得戰爭的勝利,華北的民眾對於他們的子弟兵同樣充滿了信心,他們相信,一但戰爭全面爆發,華北能夠擊敗日本,能夠阻擋日本欲佔領亞洲的野心,當然,如果宣戰的話……
在鐵獅子胡同中停著一排黑色的金鹿轎車,偶爾的人們會好奇地望望那些車子,但沒有停下來傻看。戴黑帽穿黑呢中山裝的司機和軍人站在車子邊上,這一幕似乎能讓人感覺到,現在北平也許正策劃著收堊複東北四省的戰爭。
當然,這不過只是人們的猜測,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在北平,一場北方邊防軍司令部與關東軍司令部之間的秘密談判仍然在進行中。
“中國人依然堅持他們的要求!”
在東交民巷的日本駐北平領事館內四手井綱正,他並沒有穿軍裝,而是穿著便裝,而他之所以會來到華北,就是為了完成石原參謀長的要求——穩定華北,而且要不惜代價。
石原參謀長之所以會要求不惜代價,原因非常簡單——北進正值關鍵之時,在西伯利亞,經過一個夏天的進攻,在冬天之前,關東軍已經打到了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如果現在無法穩定華北,關東軍在俄國的犧牲,極有可能功虧一簣。
“自由貿易權、自由航行權!”
作為軍人,對於中國人要求的這兩點,在四手井綱正看來,根本就是笑話,按照中國人的要求,日本海軍不能在太平洋上攔截他們的商船,同樣也不能檢查他們的商船,至於什麽保護南洋華僑、尊重華僑之類的要求,則顯得再普通不過了。
所謂的自由貿易權和自由航行權才是中國人所需要的。
“閣下,他們之所以提出這一要求,是為了獲得美援!而不是為了貿易!”
作為駐華北的情報人員,松岡川立即意識到中國人想要的是什麽。
“一旦我們同意他們的要求,那麽結果對日本而言,將是災難性的,屆時源源不斷的美援物資就會進入中國,武裝南京的以及北平的部隊!”
“但是,如果我們不同意他們的要求,那麽,華北極有可能實施滿洲作戰!”
這正是四手井綱正和關東軍司令部擔心的地方。
“現在德國人正在巴庫同俄國人進行戰鬥,目前中堊央集團軍已經塞茲蘭,與俄國人的戰時首都古比雪夫隔河相望,可以說,斯大林已經很難再阻擋德國人的進攻,現在,他已經決定再次遷都,可以說,一但巴庫淪堊陷,那麽,俄國勢必將會淪堊陷……”
東京之所以同意石原意見,是因為德國的諾言,他們承諾在今年元旦前就會佔領巴庫,在明年夏天到來之前,他們就能夠打下伊朗,從而切斷斯大林的外援,屆時沒有石油與外援的斯大林根本無力抵抗堊日本與德國的進攻。
話聲稍頓,四手井綱正朝著窗外的北平看了一眼,看著北平街道上的雪,用頗為無奈口吻說道。
“我們還需要一個夏天啊!”
“可是,如何能夠保證這不是華北的緩兵之計呢?”
這恰恰是松岡川最擔心的地方,作為駐華北的情報官員,他更擔心這是華北的緩兵之計。
“無法保證!”
搖著頭,四手井綱正默默的說道。
“我們只能這麽期待,盡管現在南京已經將張學良釋放,這似乎是南北分歧的信號,是南京為未來同華北爭奪東北的一個籌碼,這或許可能是華北不願在局勢明朗前,進攻滿洲為他人作嫁衣的原因,而在另一方面,這個信息卻並不可靠。我們不知道,南京會不會同華北妥協,以華北對滿洲的控制作為其出兵滿洲的代價,可是,我們必須要抓住機會,因為……”
因為日本還需要一個夏天啊!
“對於日本而言,德日會師,將是解決目前困境唯一途徑,一但德日會師,即便是我們再渴望收堊複東北,屆時也只能黯然收兵,因為我們不可能在陸地上同時挑戰日本和德國!”
在公署長官辦公室內,管明棠看著面前坐著的張楚材說道。雖說他只是第三艦隊司令,但是對於華北來說,他卻相當於華北的“海軍部長”,而根據參謀部制定的計劃,收堊複東北的核心就是海軍。
“長官!”
迎著長官的視線,張楚材先是沉默片刻,然後開口說道。
“實施海上作戰,艦隊根本不可能提供護航,我們只有只有不過十數艘軍艦,現在的第三艦隊第二機動部隊正在組建之中,……”
“不需要你們護航,只需要提供火力掩護就行,岸防部隊會用反艦導彈封鎖渤海灣,而且航空隊也會實施對海作戰。”
坐在一旁的楊傑看著張楚材,幾個月前,秦少華少校提出的那個作戰計劃隻讓整個參謀部上下的眼光為之一亮,利用渤海灣特殊的地理環境,通過海口封鎖“變海為湖“,繞過地形複雜的熱河複雜山地地帶,直接實施登陸作戰,進而直逼遼東重工業區,這個計劃看似有些冒險,但經過仔細分析後,所有人都意識到,相比於之前的計劃,這一計劃雖說風險大,但卻極具可能性。
“可是參謀長,你知道的,海軍現在只有64艘登陸艦!”
望著參謀長,張楚材頗是無奈的說道。
“64艘登陸艦,運兵不過萬人,運送戰車亦不過只有幾百輛,拿這點部隊去……”
“足夠開辟登陸場了,”
楊傑重複著之前秦少華的觀點說道。
“現在,我們可以把東北看成一個鐵核桃,咱們要從外邊砸掉他的殼子,怕要崩了自己的牙,可這個鐵核桃卻是外強中乾,留守東北的36萬日軍中,有26萬部署於從黑龍江至熱河與我停火線處,且沿線畢為複雜山地地形,其間密布要塞工事,而其後方,整個東北四省不過僅駐不到十萬日軍,實施登陸作戰,我們就等於一咬到了核桃仁,到時候,日軍即便是回師亦來不急,待他們回師時,我們已經佔領了大多數要地,對其形成了反包圍。”
“現在是冬天,遼東沿海已經結冰了!”
這又是張楚材不讚同這一方案的原因——登陸倒是罷了,參謀部竟然選擇了在冬天實施登陸,且不說天氣,就是沿海地區十數公裡的海冰,對於登陸部隊的威脅甚至遠超過日本人。
“我們從美國弄到了16艘破冰船,現在正在偽裝成普通商船。”
參謀長的回答讓張楚材無奈的歎了口氣,然後頗似無奈的朝著管長官看去。
“長官,既然參謀部決定,我也只能服從,但是,我還有幾個要求!“
此時的張楚材之所以顯得有些無奈,原因非常簡單,他一直夢想著建立一支真正的海軍,盡管在華北他看到了希望,但他知道至少現在,海軍仍然是陸軍的附庸,這一點不是短期內可能改變的。
“還有條件啊!說來聽聽!”
一直看著兩人在那裡一答一問的討論的管明棠笑說道。
“第一,我希望參謀部將登陸時間推遲至明年2月底,也就是在渤海灣浮冰破碎消融的時候,因為即便是實施破冰作業,破冰船也不可能破冰至海灘,而登陸艦需要在搶灘作業。”
作為一名海軍軍官,張楚材比楊傑等人更了解大海,更了解登陸需要什麽。
“嗯,這個……,”
先是沉默片刻,楊傑的神色中頗是顯得有些為難,他之所以同意秦少華的計劃,就在於他這個計劃中的“奇”,在最意想不到的地點、最意想不到的時間,實施最意想不到的進攻,所以他才會選擇在最不可能登陸的冬天。
“管長官,參謀長,除非你們想讓戰士們遊上幾百米,否則就只能這麽辦,再則,部隊可以利用這一階段,在山東一帶實施試驗作業,提前發現登陸可能面對的問題!而且部隊也需要時間訓練!”
“還有其它的什麽要求嗎?”
朝張楚材看去,知道他所說的是事實的管明棠又朝楊傑看去,在其點頭後便出聲表示了讚同。
“登陸艦!”
迎著長官的視線,張楚材用帶著不容妥協的口吻說道。
“如果沒有足夠的登陸艦,即便是參謀部再堅持,也必須放棄登陸作戰,我們必須要為部隊負責,至少要有100艘登陸艦!同時動員至少50萬噸商船參與行動!否則必須放棄這一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