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今天可真冷！”“照片取回來了嗎?”聽到外屋傳來丈夫的聲音後徐麗梅問道。“取回來了！人家說三天以後取照片，三天肯定能洗出來！不然他還怎麽做生意。”張國才一邊說著一邊順勢把照片遞給妻子。“你看孩子單獨照的那張，那嘴撅得都能掛水壺了，還耍上脾氣了?！”妻子看到了丈夫說的那張，照片背景是一巨幅山水畫，張揚站在山水畫的前面，右手邊是一盆高大的綠植，高到照片裡都已經放不下它了。張揚上身穿著母親給他織的藍色偏青毛衣，下身穿的是類似衛衣材質的黃色褲子，腳上穿的是一雙布鞋，當然後兩者也同樣出自母親之手。這是張揚第一次照相，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他本不願意但母親非要讓他站在那裡，有一點生氣但更多是緊張無措。

　　“我們小時候照相都是黑白的，現在都是彩色的了！”張國才看著照片感慨道。“你就知足吧，還有黑白照片，我們小時候家窮得哪有錢照相?！有時候吃完上頓沒下頓！”說完，麗梅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早點做飯，餓壞了！”張國才搭話。

　　看著兒子的照片，張國才努力回憶自己第一次照相是什麽時候。張國才的父母一輩子共生了五子一女，除了老三出生不久夭折外，其余的五個子女都順利地被養大成人。在張國才的身上有一個大姐和一個哥哥，他在男孩中排在老二。老三還沒來得及取名字就沒了，再往下還有兩個弟弟。老三生在 1972年的夏天，在他出生前後蒙東地區出現罕見的高溫天氣，草原上許多牛羊都因高溫不斷死亡。老三生下來不久就出現發熱症狀，也不怎麽吃奶。啼哭不止，只有在短暫睡著的時候是安靜的。張國才的父母帶著老三四處求醫，但均不見好轉。漸漸地孩子出現便血的情況，再後來會不時發生抽搐休克。夏日的一個早晨，老三在出生三十幾天后又離開了。

　　在老三夭折後的一年裡，張國才的母親常常會陷入自責當中，後悔沒有在老三病重期間帶他去照一張相片。某天，母親提議明天去旗裡照一張全家福。此後，當張星揚後來的三叔、老叔出生後不久，都會去照最新的全家福。張國才已大概算出了自己第一次拍照的時間，因為他比夭折的老三大兩歲。

　　“喂完牛回來吃飯！”妻子的聲音從外屋傳來，此時麗梅正忙著做飯。張國才早上吃過飯後就套上牛車去了旗裡，直到下午兩點半左右才回來，還在路上的時候肚子就咕咕叫開了。嘎查到旗裡的路程有二十多裡地，每次去旗裡張國才的牛車來回要走三、四個小時，再加上辦事的時間，每次回來都是下午了。旗裡有許多飯館，但張國才兩口子基本很少下館子，價格貴不說還吃不飽。在給牛填好草料後，張國才又往水槽拎了一桶水。水槽裡凍著一些冰，他直接把水倒了進去。冬季白晝時間短，當張國才喂完牛準備回屋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