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真模特

　　九十三

　　我手裡攥著電話，眼睛盯著尤箐面部變化的表情。我心裡猜測，應該沒有什麽事，如若不然，就秘書一個電話，下面不也要屁顛屁顛…我早被一擼到底，拍到海灘上翻白眼了。

　　“我想，至少不會是壞事。”尤箐捉摸著說，“或許是我們做出來的分析表，市領導要聽一些有內容的細節，只有這種可能…那些數據都應該在你心裡記著的，應該沒有什麽事。盡量少說話，問了再答就是了。”她在安慰我，其實比我還緊張。這就是她，也是我喜歡她的原因，有什麽比這種關懷更讓人舒服。一般朋友不會，妻子雖然會是真心關愛，不過大多會有更多的埋怨。而尤箐不會埋怨，只會心裡愛你的為你出謀劃策。

　　我心裡有數，手掌心藍光啟動了，我的世界裡便沒有難事。我伸手拍拍她的臉頰，又親親額頭，尤箐仰頭看著我，卻給我一個擁抱。

　　走上三樓的樓梯時，我從樓道鐵柵欄的縫隙裡看向小會議室那邊。門關著，門外站著幾位不認識的年輕男子，不像坐辦公室裡的工作人員，也不像保鏢一類的肌肉發達樣子。倒是幾個樓道口都有人，像似守衛，又沒有一本正經站著。

　　不過，離門稍遠一點距離的空地上，站著所裡的幾位領導，書記所長都在，還有身板像熊一樣的所辦主任。

　　看著這樣的陣勢，我緩步走向那裡，書記立刻走過來，悄悄對我說，“快點過去，市領導在等著你呢。說話注意點。”說著，他不動聲色用手輕推我一把。

　　我還沒有到門口，門便開了，有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出現在門口，“你是金果?”

　　“是，”我說。一臉淡定，“是找我嗎?”我謹慎問。

　　“進來吧。”他說著側身讓開，待我走進去，他轉身走出房間，身後傳來門鎖碰上的金屬脆響。

　　我看見一位四十多歲的高個子的男人從沙發上站起來，穿著白色長袖寸衫，下面一條藏青色的西褲，腳上一雙黑色皮鞋，很幹練的樣子。

　　他的長相有點像去老家時，在如皋服務區遇到的老爺子，“過來坐，”他伸手指著沙發說。“我小妹對我說，她叫你果果?”我一下子反映過來，他這是在自我介紹呀，他跟阿雲阿朵是親兄妹，老爺子是他們的老爸。

　　果然是老爺子家的人，原來這位市領導就是阿朵說的哥哥，我心裡捉摸著，那天路上想要邀請我們去他們家做客的人。

　　我伸手撓撓頭，像被懵到了似的，“原來阿雲阿朵姐姐說的哥哥是你這位市委副書記。”我慢慢走過去，來到他跟前，這位大領導伸出手要和我握手，我趕緊上前一小步，受寵若驚又不卑不亢地輕輕握一握，然後急忙松開。

　　“你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嗎?”

　　“不知道，”我心裡卻說，你找我來的目的，我現在是知道的，但我不會說。“所領導開會時隻說，局領導陪市領導來我所視察工作。”

　　“這是我的借口，”這位市領導姓鄭，叫鄭嘉，“其實就是來看看你，感謝你救了我家老爺子。不過，市裡也正好有這方面的布置，我們幾個常委分頭到基礎視察一下，因此你所在的基礎單位就是我的第一站。”

　　我心裡倒覺得，這位市領導還是蠻隨性而為的。費這麽大的功夫，雖然有公務傍身，卻也讓我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了。不就是救了他家的老爺子嗎，要感謝，可以邀請我吃頓飯，或直接一個電話過來，說聲謝謝你也算到位了，不至於如此大費周章。

　　“我知道你現在想什麽，”鄭嘉書記直截了當說，“是不是我小題大做了?有點。不過，我一來就點名要見你，就是要告訴他們，你既然被我的兩個妹妹稱作弟弟，那也就是我的弟弟。我今天來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來看看你這個弟弟的。至於其他，你也三十多歲了，多少明白一些官場上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願意有我這麽一位大哥嗎?”

　　我啞然一笑說，“稱阿雲阿朵姐姐，我只是一時心情好，開玩笑隨便一叫的。我比她倆小，叫一聲姐姐也是自然不過了。可你位高權重，我叫你一聲大哥，有人可能會搬出來作文章的。”

　　“別管那些，你隻說願意不願意。”

　　“當然願意。”我怎麽會不願意呢。有這麽一位市領導的哥，我的仕途也就順暢了。

　　“好，”他說。“這周六來家裡認門，算是正式認你這個弟弟。你還沒有跟弟妹結婚，是吧?但也要帶她一起來的。”

　　“知道了。”之後我們又說了一會話，主要是他問，我作答。

　　最後臨走的時候，我遞給他一份上午尤箐做的分析表。“這是我來匯報所裡經濟情況的匯總表。”

　　他拍一下我的肩膀說，“做事蠻仔細的，好像的。”

　　我打開門走出會議室，那位中年男人微笑地朝我點一下頭，我回他一個微笑離開。

　　這個隨身的秘書應該是知道的， 鄭書記認我做弟弟的事情的。

　　走向樓梯口時，書記所長都用有些異樣的眼光掃過我的臉頰，但他們沒有走過來與我說話。

　　我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尤箐在我身後關好房門。

　　我走到辦公桌邊，端起茶杯小口喝了幾口茶，眼睛眨巴著一直盯著走到我面前的尤箐。她一臉期待著我開口說話，但又不想追著我問。

　　我伸手輕輕刮一下尤箐有點翹著的小鼻子，“我的小可愛，我的官運要亨通了。”尤箐臉頰泛紅露出一抹羞澀，但沒有避讓，也沒有撒嬌，眼睛清澈見底。“這位市委的副書記，跑到我們所來，你知道來幹什麽嗎?他把我叫過去，竟然是要認我做他的弟弟。”

　　尤箐再怎麽淡然，料事如神，此刻也是一臉愕然。“你上個星期到底都做了些什麽?一些是賺錢太多，一些是有人為你打開官道，還特地來保駕護航。”

　　“上午時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去老家的路上，在如皋服務區遇到的那位老爺子，是這位市領導的父親…這樣聯系起來了吧。”

　　“原來如此。”尤箐一臉不可置信，“就因為你救了他父親的命，作為市領導的他就這麽大張旗鼓過來當面專門感謝，還要認你做弟弟?看來是個大孝子，有孝心的人一般都不會是壞人。”她要異樣的眼光掃過我的臉頰，好像還沒有震驚中回過神來。

　　這時候外面的樓梯口傳來一陣很多人在一起小聲說話聲，以及走下台階凌亂的眾多腳步聲。我想這是一群人陪著領導——我的大哥下基層視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