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荊俊在外面拿奶糖忽悠李由兩個弟弟的時候，進入內院的李由正一臉莊重的跪坐在內院廳堂，等候現如今的張府家主張氏。

　　雖說女子當家在古代男尊女卑的大環境中，很是稀少，但也不是沒有。

　　畢竟秦國最有名的寡婦清，就是清氏商行的一家之主，而且還被嬴政封為‘貞婦’，可與君侯同列朝會。

　　盡管張氏沒有寡婦清那麽厲害，但能將張唐之後的張家產業打理成這樣，也算女子當家作主的典范了。

　　“你就是由兒吧。”

　　正當李由等得心有怯怯，想要離開的時候，一道不鹹不淡卻又帶著清冷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了李由的耳朵裡，讓他瞬間正襟危坐，連忙行禮:“李由見過姨娘。”

　　“嗯?”

　　聽到李由叫自己姨娘，而不是側夫人，或者次母，張氏眸子裡閃過一絲莫名的神采，但依舊聲音清冷地道:

　　“大老遠的，連碗茶水都沒準備，叫外人知道了，不得說妾身是個容不得子的惡母。”

　　容不得子的惡母?

　　看樣子這位姨娘果然不太歡迎自己啊，李由心裡暗暗輕歎，但還是表明來意道:

　　“姨娘，李由奉家母之命，前來接兩位弟弟與妹妹去家中一敘，不知姨娘能否同意他們跟在下回家?”

　　“莫非由兒不把這裡當家?”

　　張氏表情淡漠地反問道。

　　李由暗忖這次母的脾氣果然不好，但嘴上還是笑著道:“李由也是奉家母之命，還請姨娘行個方便。”

　　“呵呵。”

　　張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隨即也轉移話題道:

　　“姨娘曾聽你父親說，你現在到學堂讀書了，不知對以後有什麽想法，是跟隨你父親在鹹陽從事，還是去軍中歷練?”

　　“這.....”

　　李由遲疑了一下，答道:“以後之事全憑父親安排。”

　　“你父親那麽忙碌，哪有時間管你的事。”張氏莫名歎了口氣，忍不住道:

　　“就是你那兩個弟弟，他都甚少有時間來見他們。”

　　“這.....”

　　李由語塞。

　　卻聽張氏又歎道:“這人呐，還是要靠自己，莫想著從別人那裡獲得什麽。

　　不說別的，就說姨娘父親離家的時候，這諾大的張府也就只剩下姨娘弟弟和母親;

　　若非姨娘不顧婦道人家的形象，忙裡忙外，哪有今天的張府，怕是早就家道中落了，你明白姨娘的苦麽?”

　　“這個.....這個.....”

　　李由很是尷尬，忙不迭的點頭:“明白一些。”

　　“那你知不知道，你父親剛入秦國的時候，有多窮困潦倒?”張氏步步緊逼。

　　“聽.....聽父親說過.....多虧姨娘接濟......”李由有些後悔來張府了。

　　但張氏的話卻沒有說完:

　　“那你想想，如果沒有姨娘接濟，你父親能有今天嗎?

　　雖然現在只是秦王長史，但未來不可限量，可沒有現在，哪有未來。

　　做人，是不是應該不能忘本?”

　　“想來是不能吧。”

　　李由歎了口氣，無奈道:“多謝姨娘，多謝了。”

　　“一家人不說謝字。”

　　張氏說著，話鋒一轉:“可你母親現在來秦國了，按理來說，姨娘應該去府中拜見的。

　　但姨娘家人卻不願意，畢竟當初答應給你父親做側室，已經算是讓步了。

　　如果再去給你母親見禮，怕是張家人以後都抬不起頭來，你明白嗎?”

　　“這.....”

　　李由無言以對，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張氏卻冷不丁直奔主題:

　　“其實姨娘也想跟你們一起生活，但姨娘不得不為張家人考慮，如果由兒能勸你母親同意你父親立姨娘為平妻，姨娘也很願意帶著石兒、瞻兒、蕊兒他們入府.....”

　　“什麽！?”

　　李由滿臉愕然，似乎沒想到張氏的野心這麽大，居然想當平妻。

　　但他還是努力的深呼吸，一雙眼眸閃著光芒，強忍下心中的火氣，沉著臉道:“此事當由父親做主！”

　　“既然如此，那就請回吧。”張氏臉色也冷了下來。

　　李由瞪大眼睛，似乎沒想到張氏這麽果決，竟然對他下逐客令。

　　但他也不是沒有準備而來。

　　卻聽他忽地一笑:“適才姨娘說，張唐將軍離國後，姨娘一直忙裡忙外，才沒讓家道中落，我很是好奇，姨娘是如何做到的?”

　　“嗯?”

　　張氏微微蹙眉，冷冷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姨娘不是問我以後想做什麽嗎?我也想跟姨娘一樣，興旺家族。”

　　“呵！”

　　張氏呵了一聲，冷笑道:“想要跟妾身學，得問你父親同不同意。”

　　“姨娘誤會了，李由並沒有想要跟姨娘學的意思，就想知道，姨娘是如何讓家道中興的。”

　　“說了你也不懂，反正乃商事！”

　　“巧了！我正好懂一些商事，比如理帳之類的。”李由笑道。

　　張氏眯眼:“你會理帳?誰教你的?”

　　“姨娘別管誰教的，我就想跟姨娘討教一下！”

　　“看來你今日是有備而來啊！”

　　李由不置可否地道:“若是在下表現好，姨娘能否允許我帶弟弟妹妹們回去?”

　　“若是表現不好呢?”

　　“我去勸說母親，讓父親立你為平妻，如何?”

　　“此言當真?”

　　張氏眼睛大亮，頓時來了興趣。

　　卻見李由一本正經地道:“秦法有雲:兒不欺父母，欺者重責。”

　　聞言，張氏深深看了他一眼，道:

　　“既然你是有備而來，姨娘就給你增加一點難度;

　　正好最近半年的帳簿需要清理，如果你能在一個時辰清理出來，姨娘就讓你見石兒、瞻兒、蕊兒他們;

　　至於他們跟不跟你走，就看你本事了！”

　　“半年的帳簿?”

　　李由有些吃驚地看著張氏。

　　張氏戲謔一笑:“若想反悔，還來得及。也不怕告訴你，這些帳簿看起來收支平衡，其實裡面大有問題，有些連姨娘都說不出問題在哪裡，你最好想清楚。”

　　“我.....”

　　李由有些猶豫，但一想起院外的荊俊，又信心倍增，仰頭道:“清理帳簿之事乃李由提出來的，自然不可能反悔，就是輸，也要輸得堂堂正正。”

　　“不過。”

　　說著，他話鋒一轉，又接著道:“我想叫個人來幫我，畢竟這麽多竹簡，就是拿也得拿一個時辰，我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

　　張氏眉頭一皺，暗忖這麽多帳簿，別說李由一個人，就是十個人，也算不過來，於是非常自信地道:“找人幫忙可以，但不能找府裡的算帳之人！”

　　“姨娘放心，我只找我朋友，並不找府裡的人！”

　　“既是朋友，那便請來吧！”

　　“多謝姨娘！”

　　李由笑著拱了拱手，然後扯著嗓子朝門外呐喊:“李管家！快請我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