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找朱旭,朱旭卻有意留意這兩人,許是為了在漫天大雪中更好找見的紅黑相間的宗門服飾落在二人身上豔而不俗,一人持戟依門,一人並無兵器,赤手空拳站在另一邊。
朱旭向二人一抱拳:“在下特來拜訪周莊主,不知是否需要兩位師兄通稟一聲?”
“敢問這位公子尊姓大名?與我們莊主有交,可有拜貼?”
朱旭掏出一塊鎏金令牌:“我來得急,並無拜貼,煩請通報周莊主,八賢王世子朱旭來訪。”
“見過世子,我二人有禮了。”
“兩位師兄不必客氣。”
“世子請稍待片刻,我去為世子通報一聲。”
“有勞師兄了。”
簡單寒暄之後,那個赤手空拳的弟子一躍騰空,飛身上山。朱旭看著那人禦氣的身影不消須臾就消失在山路之上,心底一陣羨慕。等我學會了飛行,一定找一個千丈高遠的地方住下,叫別人爬斷腿。
等了不上兩刻鍾,山上兩個身影落下,那位上山通報的師兄身旁,還帶這個年齡比朱旭大些的少年郎。劍眉星目,豐神俊朗,本就氣度不凡的少年郎眉心間又添豎紋仿若天眼,真真如天神一般。
那俊俏少年郎看起來與朱旭頗為熟稔,先開口道:“世子,別來無恙啊!”
“周大哥,別來無恙啊。”朱旭頗為無奈地回應,“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我就怕與周大哥相見,襯的我們這些人都到泥裡去了。”
來人正是飄雪山莊莊主周通周伯言的嫡親孫子,周齊。
“哈哈,我就當世子是在誇獎我了。”
“當然是在誇獎啦。周大哥估計不知道吧,京中有好事者排出花榜,遴選天下姿色出眾者,男女兩榜分別十位共計二十人,周大哥排在男榜第四位。”
“是嗎?還有這種東西?天下俊才何其之多,哪裡是一個榜單就能理得明白的。”
“是是,只有你們這些榜上有名的人才配說這樣的話,像我等若是說了這般話,也只會被當做嫉妒罷了。”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世子請隨我入莊再敘。”
“好啊,只是還要請周大哥帶我一程了。”
“世子請。”
周齊與朱旭攜手禦空而行,不消片刻功夫就來到了正門,直直飛過正門的台階,這才把朱旭放下來。
“這一路上,是有三千一百階?”
“正是。從山腳到這門外,整三千一百級。”
“我自己方才走這一千級不知有多少麻煩,哪裡像周大哥你們這般,上天入地,來去自如,叫人羨慕啊。”
“世子為國操勞,修為比那些驚才豔豔又專修武道的天才自然差些,但隻消再有幾年,但我這般歲數,遁地不說,上天的本事總該有的。”
“這番話我可記下了,周大哥要是哄騙我,到時我修不成這般本領,可就要找周大哥的麻煩。往後但有跋山涉水之處,都得周大哥來帶我。”
“好好好,若是不成,你隻管找我就是,我專管為你開路。”
兩人有說有笑,一路進了正廳。
“世子來的不巧,祖父正在閉關,這會兒不便招待客人。不如就請世子少住些時日,等祖父出關再說。我也好略盡地主之誼。”
“多謝周大哥好意,只是有公務在身,不便久留。明日就要啟程離開了。”
“既如此,今夜權且住下,明日一早,我送世子下山。”
“那就依周大哥所言。”
經這飄雪山莊一節,一路無話,轉眼過了半個多月,這一日,正趕上中元節。
好在這會兒朱旭一行正下榻魚鄉郡,倒不必在這一日還要舟車勞頓。魚鄉郡在南部諸郡中,雖不算富庶,也不至貧瘠。這個把月欽差隊伍也收斂了許多,沒再乾出砍四品大員腦袋的事。不對,也不能這麽說,應該說是有前面兩顆郡守腦袋滿地滾,後面的家夥明顯收斂了許多。而朱旭對於那些被迫暫時性改邪歸正的要員們,也並不打算倒查深究,這個把月還算風平浪靜。
“阿妹,走啊,出去放水燈去!”華燈初上,城中熙熙攘攘,許多百姓出遊過節趕集,很是熱鬧。朱旭這人也恰好很愛湊熱鬧。
“我看這燭光就挺好。”
“哎呀,走啦走啦!”
朱旭連哄帶拽的拖著阿妹出去玩鬧,新新一聲不吭地跟在二人身邊。
中元節出來玩,自然是要提一盞花燈才有那個氛圍,一路逛下來,在一處琳琅滿目叫人眼花繚亂的花燈攤子面前停下。
“小哥,這花燈怎麽賣啊?”
販夫看這一行皆不似尋常百姓,衣著氣度都是富貴人家,趕忙殷勤招待:“這位公子您打眼,這頭尋常的五文錢一個,往這邊這是十文的,這是二十文的,這幾個是一百文的,那個,賣一兩銀子。”
朱旭面上不動聲色,心裡默默問候了一下那販夫的女性直系親屬。坐地起價沒有這樣起的!這要是自己一個人早給他連攤子帶人都掀了,可看了看身邊的兩位姑娘,沒能拉下這個臉。
“哪裡值得一兩銀錢。”朱旭提起那一盞要價一兩銀子的花燈,小巧玲瓏,真討人喜歡。
“小哥,一兩銀子,饒上這兩隻如何?”朱旭說完,徑直掏出一兩銀子放在攤上推到攤主身前,把那盞花燈遞給阿妹,又提起兩盞要價百文錢的花燈,笑著跟老板討價還價。
“哎呦,這位公子哥兒,我這小本買賣,沒得饒的。”
朱旭將一只花燈遞給李新新,自己騰出一隻手來掏出一把散碎銅錢,約摸有十幾文錢,堆在販夫身前:“就這些了,再要可就沒有了。就當討個臉熟,往後也少不得來往的。”
“哎,公子。也罷,就當為幾位公子小姐添個彩頭。”販夫象征性地阻攔了一下,便答應了下來,轉而趕忙將攤上的銀子和銅板收拾起來。
朱旭心中暗歎:吃了太要臉的虧了。
這頭楚國頂天的貴人公子中元節如何嬉鬧不講,千裡之外,有一對與其年齡相若的少年,可就沒有這麽好的興致了。
趙國,距飛天劍派不出十裡的小鎮上,兩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就著屋外的大雨,煮茶圍棋。屋外落雨屋裡落棋,皆是脆脆清清,只是可惜了這時辰已經完全入夜,兩人又不點燈,實在少了些雅趣。
不多時,黑棋已經盡顯頹勢,只剩一角固守,其余大片地界都叫白棋蠶食鯨吞。
及至收官,執白棋的一方才停下動作,笑到:“鄭兄,這一局,可要算我扳回一城了。”
另一方也隻得回應:“確是如此,是我敗了。”
這二人,不是別人。執白棋得勝的那一位正是不遠千萬裡跨越整個楚國的落仙池弟子奇澤,而另一位執黑棋落敗的,自然就是奇澤此行要找的人,飛天劍派小劍仙鄭歲。
二人昨日便比過一場武鬥,昨日一戰,雖都是少年身,一招一式卻也頗具風采,引得那縣中豪傑圍觀、地方統帥親至。在那人山人海的氛圍中心,二人也絲毫不見怯懦。越戰越勇,都是勇武非常;臨危不懼,當得少年英雄。戰至百余合,奇澤這才體力不支,敗下陣來。所以今日圍棋得勝,才有“扳回一城”之說。
鄭歲有些鬱悶,一則是輸了棋,二則是今日本不為下棋比鬥而來,不過是想邀請奇澤同賞花燈,可惜今日天公不作美。早上自己下山的時候還好好的,下了山就飄起了小雨,偏這雨越下越大,竟一直到現在,完全沒了過節的興致。
“哎,今日雨水這麽掃興,恐怕整秋天都要陰雨不休了。奇兄又不是此間人士,過些許時日就要離開了,隻留我一人受這樣的苦呢。”
“那我便多留幾日,陪你一同受罪好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自從六月下旬奇澤得了旋風這麽一匹寶馬,一路馬不停蹄,二十來天的功夫,橫穿五千多裡地,就這麽落敗回去,他可受不了。畢竟是十三四歲的少年郎,可沒有敗了一場就心灰意冷的道理。這“文鬥”是戲言,但他想贏過鄭歲的心思可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哎,不開玩笑,昨日我師傅跟我說了,讓我想辦法把你留在宗門。怎麽說?”
“不留。”
“那算了。”
這倆孩子是真會聊天,這麽個事兒是這樣聊,又能這樣算了的嗎?
“不然你還是趕緊走吧,要是耽擱久了,我怕我師傅他們不願意放你。”
“能讓他們惦記,那我還挺厲害的。”
“那不還是沒有我厲害?”
“你回去告訴他們,我有家。是落仙池的人,他們要是想留我,得去找我師傅說。”
“你是落仙池的人?”
“我不曾與你說過?”
“你哪裡跟我說過!我聽聞落仙池男弟子極少,無不是驚才豔豔地破格之人,怎麽連你也入得落仙池了?莫不是賄賂了考官?”
“再敢亂說,當心我揍你!”
“怕你不成?這間房可是你開的,若是磕著碰著,可要你來賠。”
“我原先不知你居然如此無恥。”
“嘿嘿,我素愛逞口舌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