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腔作勢個甚，走那麽快不想收棺材錢啦。想不到本大爺坑蒙拐騙，也有被人坑的一天，真是風水輪流轉，到手的銀子響都聽不見一聲兒就沒了。”

　　宋安平肉疼地遞出銀票，“這錢我親爹還沒孝敬呢，就給別人買棺材，晦氣喲。”

　　又達成一筆交易，小夥計頓時喜得眉開眼笑，“我東家那是黃金旺鋪，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你放心，一定給你拾掇好了，整得栩栩如生跟活人一般。顧客就是生命，這次整好了，下次歡迎光顧啊。”

　　什麽叫給我拾掇好了、下次歡迎光顧，這小夥計真不會說話。

　　宋安平亮出了拳頭，“別處招攬去，再囉嗦一句，打爆你狗頭。”

　　小夥計頂著拳頭跑了。

　　“奶奶的，贏的一樁什麽賭局，一文錢沒撈著，倒賠上我十兩銀子。從來只有我佔贏邊的份兒，沒有說叫我吃虧的買賣。”不懷好意地打量雕花房簷，“等我找著大買主，賣了賠我損失。”

　　咕咚一聲，房梁砸砸作響。

　　宋安平跳離陣陣落灰處，“什麽鬼，這房子要塌啦?”

　　自梳女驚叫一聲，推開房門衝進去，“天啦！”

　　房梁上吊著個人，一個叫秦耀兒的少女。

　　宋安平怪叫一聲，“赫！上吊了！這麽想不開呐，難怪不管親爹，原是想父女結伴上路變屍體。”

　　陰陽怪氣，見死不救。

　　自梳女無法，隻得跑去抱住秦耀兒的腿，眼淚嘩嘩嘩落下。

　　“好孩子，你怎麽這麽傻，怎麽就到了走絕路的時候。”

　　秦耀兒喉管懸著身體，本就窒息將昏未昏，此刻加上自梳女的重量，舌頭一伸徹底昏死了過去。

　　這不是去救人的，而是加速死亡，做實吊死鬼名頭的。

　　再不上前解救，小妞立刻變死妞。

　　宋安平從針簍中撿了把剪刀，對準房梁上的白布咻的一聲射出。

　　白布應聲而斷，女體嘭的砸下，帶得自梳女一同砸在地上。

　　宋安平對準秦耀兒的肺葉拍上兩掌，再稍微一推拿，後者就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

　　“想死?問問本大爺同意了沒有。你是我的人，我沒同意你死，你就不能死。想一死了之簡單，上吊投湖喝毒藥，只要不怕我把你家祖墳挖了，盡管死去。前腳咽氣，後腳把你娘挖出來鞭屍！”

　　“咳咳咳！你、敢！”

　　“聽聽這沙啞粗嗓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子買了個男人做老婆。本就討人嫌，這下嫌棄到家了。”

　　秦耀兒泛青的臉都氣紅了，又不能拿秦安平怎麽樣，羞恥得腳趾抓地，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宋安平撇撇嘴，心想老爹什麽眼光，就為他看上這麽個小東西。

　　秦樹也就是自梳女道:“不知少爺貴姓名?我是耀兒唯一的親姑姑，能不能向你提一個不情之請。”

　　“不能！”

　　秦樹哽了一下，好歹將話說全了，“我在外行走做小買賣，這些年有些積蓄，想出錢請你把耀兒轉賣給我，以彌補方才十兩的虧空。”

　　“小美人兒性子壞，面皮兒卻不錯，十兩銀子就把我打發啦?”

　　“只要你開個價，傾家蕩產我也在所不惜。”

　　“傾家蕩產也值不得幾個錢，依照小美人的姿色，隨便賣到哪個花樓，我就能發筆不小的財。有大錢等著我，要你家產有何用，打量我本就沒有名聲，所以就隨便給我羅織害人傾家蕩產的罪名嗎。”

　　秦耀兒怒目而視。

　　“看看，看看，鬥雞似的，還不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不思討好我，果真把你賣花樓。”

　　秦樹道:“少爺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定做不出逼良為C的惡事。你行行好，讓我買下耀兒吧！”

　　“小爺我爛名爛聲，戴不起高帽。你買下她幹嘛，一起做自梳女?還是要選個人家發嫁了當人小老婆還是後媽呀?自己尚且自顧不暇，人跟著你護得住嘛你。”

　　“得，也不必再說，又來一波，你們秦家人真像蟑螂一樣打不絕啊！”

　　秦耀兒抿了抿唇，看族老宗親結伴而至，無心和宋安平鬥嘴。

　　秦樹眼神微暗，嘴裡微苦，為了自梳出族之人，族人視而不見也是理所當然。

　　秦家現任族長是來要祖產和祭田的，那是秦家的根脈基地，萬萬不能落到外姓人手裡。

　　比秦大毛一家要臉的是，人家已經差人去抬棺，給秦世偉準備後事了。

　　又給秦耀兒安排了去處，承諾定會選擇妥善人家發嫁。

　　秦耀兒面無表情，也不感激道謝應承，也不張牙舞爪反對。

　　“哎哎哎，前提是，我兜裡的東西， 怎麽就由著你們做主了。”宋安平不幹了，他就在這兒呢，都沒人問問他的意見嗎，“忒不把我這個主人放在眼裡了。滾滾滾，私闖民宅，小心我報官啊！”

　　秦嶺微微一笑，這也是穩重持成的成年人的一種策略，戰略上藐視，戰術上重視，少年人急不可耐耐不住性子，這可不就主動詢問了起來嗎。

　　買賣生意交鋒，誰著急誰輸，這是人心博弈慣例。

　　一個賭場的混子，毛兒都沒長齊的年紀，不過是運氣爆棚無意中撿了個漏，乳臭未乾的小子，能有多大個見識，只要稍微動點心思，許點摸不著看不見的好處，施舍幾個小錢兒，就能手到擒來了。

　　房產、地產都是秦家的，女孩子姓秦，總歸也得收回來，失去名聲的人，最好還是留在族內，為貞潔牌坊增加個姓名，重塑家門榮光吧。

　　“我是秦家族長，想和宋小哥商量一下我家祖產和族人的去處。不知你要價幾何，才願意如數轉讓?”

　　鋪墊良久，各種找存在感，為的不就是達成交易賣個好價錢嗎，秦嶺笑微微地等著，豈料宋安平目露笑意，直接來了一句，“不賣！”

　　秦嶺笑不出來了，苦口婆心道，“宋小哥年紀小不通世事也是有的，容老夫為你解釋一下厲害關系。秦家祖屋供奉著先人靈位，族地祖墳埋葬著先人墳墓，地產周圍皆為秦氏所有，小哥夾在秦氏中間，地處尷尬無甚利益可言，何必自討苦吃呢。實話來說，秦氏房產地產除了秦氏，外人是不會參與買賣的，有價無市的東西，生不出錢財要來何用，不如賣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