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簾的是遼闊的草場,是滿山遍野的大軍,是追亡逐北的旗幟。
霍將軍騎在高頭大馬上,依舊是不變的容顏,依舊是滿滿的朝氣。
在他面前低下的頭顱,帶著由鷹形冠飾、半球形冠頂和冠帶組合而成王冠,這是酋長的金冠,在太陽之下閃爍著灼眼的光芒。
這原本應該高高抬起,不可一世鄙夷四方的頭顱,在霍將軍的馬蹄下深深地低垂。
自縛雙手跪於其後的,則是一大群衣著華麗的貴族高官。
“渾邪王,你是否真心降漢?”
霍將軍甚至沒有下馬,揚起的馬鞭直指著渾邪王及他身後的諸位大臣,掃視著他們的表情,企圖看穿他們的心意。
沉默了半餉,渾邪王低沉的聲音,夾帶著濃濃的不甘,“臣,願降!”
說話的同時,也摘下了自己的王冠,當作臣服的象征,捧到了霍將軍的馬前。
李天逸做為受降的一員,站在了霍將軍的身側,他仔細的打量著四周。
將軍身旁的衛士,已經換了一茬了。
最初的八百精騎,似乎只有那麽幾個還有些眼熟,更多的人已經留在了歷史當中。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但真有多少人能夠歸去?
遠方最外圍投降了的匈奴貴族似乎有些蠢蠢欲動,他們見不到自己的王帳就此降服。
利用著渾邪王獻上王冠的時候立刻勒馬,就向著遠處逃竄。
“駕!”
沒等李天逸反應過來,不知道是什麽人拍了一下白馬,受驚之下白馬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朝著逃跑的匈奴貴族的方向衝了出去。
沒有幾個侍從反應了過來,跟上白馬。
李天逸一時之間陷入了孤軍奮戰的境地,但此刻他已經有了明悟,既然自己出列了,那麽就必然不能空手而歸。
白馬的速度很快,哪怕匈奴貴族的好馬已經是萬裡挑一的名駿,但在現代技術培育出的寶馬面前,依舊顯得不堪一擊。
李天逸已經學會了腰馬合一,即便是如此劇烈的衝刺,他也能隨著馬匹的起伏調整著自己的重心,然後伏低身體,在追近的一刻揮舞起馬鞭,狠狠地朝著對方的背上抽去。
“啪!”
巨大的聲響,逃跑的匈奴貴族吃痛,側過身來,張開弓箭企圖反擊。
李天逸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一拉韁繩,白馬再度狂奔,靠近了對方,馬頭狠狠地撞在了前馬的側身。
這正是他最近這幾天跟隨漢軍騎兵所學會的戰法。
高速相撞之下,前馬吃痛,瞬間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匈奴貴族龐大的身體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居然還能勉強站起。
李天逸不會再給他機會,勒馬回頭,然後狠狠的一鞭抽到了他的後腦杓,這下子這個家夥總算老實了,搖搖晃晃地就要倒下。
馬鞭甩出,在他身上繞了個圈,捆住了這個壯漢,李天逸雙臂一用力,便將此人夾上了馬匹。
旗開得勝,白馬打著響鼻,慢慢地踱回了受降地。
李天逸一把將試圖逃跑的家夥扔在了地上,當即就湧來幾位士兵,抓住了匈奴貴族的肩膀,將他的頭顱強行壓下。
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也沒有人發號施令,下一秒,這顆頭顱便帶著血花高高飛起。
帶血的頭顱滾滾落下,落在了一地的頭顱之上,鏡頭拉遠,一座由匈奴腦袋搭建的京觀高高的壘起,各種髮型的頭顱已經失去了對身份的辨別權利,隻留下了未能閉合的雙眼,任由著蒼蠅蚊蟲飛舞在上。
定睛一看,李天逸牽著白馬,放眼望去似乎是在某座高山的台上,眼前有木質的祭壇,有狼頭、獸骨,還有些香火燒灼的痕跡。
此刻士卒們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開始賣力的在上面搗鼓起來。
他們掀掉了狼頭,撕毀了懸掛的旗幟,用馬匹拉垮了木質的祭壇,然後清理起空地來。
又有士卒扛來石塊,依次在空地上壘出了一個圓形的高台。
準備工作進展得很快,三畜三牲已經被供奉上了祭壇,然後主角登場了。
只見霍將軍一手高舉著漢武帝的詔書,一手拿著匈奴王帳的大旗,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祭壇。
所有的士卒都盯著他的腳步一步步地走上高台,高舉望天。
“皇天在上!大漢驃騎將軍霍去病在此祭告上蒼!”
沒有看到什麽異象,但是冥冥之中似乎感覺到一隻巨龍將目光投向了這裡,一口吞噬掉了這裡掙扎的天狼。
祭文,祭品,屬於漢家的至高禮儀在這片原屬於匈奴祭典的聖山之上,緩緩拉開了帷幕。
昭告著這一片天地已經納入了漢家的領土,這一片狼居胥山目力所及之地,皆為漢家兒郎所屬,來去自如。
寇可往,吾亦可往!
匈奴的向導只能低垂著頭,和高昂著腦袋的漢家兒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目光所及,大軍繼續前進,霍將軍依舊縱馬在前,一馬當先,跟隨著他的步伐已經踏平了無數的刀山火海,這步伐一直來到了姑衍山下。
霍將軍親自持錘,敲鼓聲勢震懾四方,匈奴的騎兵卻隻敢遠遠的觀望。
根本不敢再與漢軍交戰。
他們已經被打斷了脊梁,不敢再來覬覦漢家的土地。
而姑衍山下,方形的祭壇旁,同樣屹立著匈奴最後一批勇士的頭顱,一座並不算高大的京觀。
也許這些尚未完全合眼的腦袋,能夠代替匈奴見證此地的攻守之勢異形。
再次奉上祭品,軍中的酒水不足,劣質的酒原本不應該被獻祭給大地。
若是加上了異族的血液,那就剛剛正好了。
“班師,回朝!”
號令一起,戰鼓擂動,大軍起拔。
眼前是一片的大湖,目力所及,看不到盡頭,湖水平靜,清澈見底。
微風吹過,岸邊的紅楓林,雜草隨風擺舞。
微微蕩起的波瀾,吹皺了倒影的藍天和白雲。
一滴汗水流下,隨即就是馬蹄踏碎了湖鏡。
人馬皆暢遊其中,痛飲湖水,似乎清澈凌冽的湖水已經衝刷掉了大戰後的疲憊,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輕松而肆意的微笑。
他們配得上這樣的微笑,因為他們已經完成了前人從未完成過的偉業。
封狼居胥,禪於姑衍,飲馬瀚海。
他們也許不知道,這將會是流傳千年的美譽。
雖然只有霍將軍能夠留下名字,但他們作為歷史之中的一員,他們的精神也將永遠的流傳下去。
總有人會記得他們。
李天逸沒有加入他們的狂歡,他的目光看向了霍將軍。
帶著征服的渴望,高舉著一壇美酒。
“與君同飲!”
美酒倒入湖中,讓整片大湖染上了他的顏色。
這位年紀輕輕就達成了前所未有的偉業的將軍,臉上沒有絲毫的自滿,目光仍舊帶著渴望直視著遠方。
“將軍,你還想前往何方?”
李天逸湊了上去,想要和他進行交流。
卻感覺到自己好似在越走越遠,伸開的雙手,發出的聲音再也無法傳遞進入霍去病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