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其實也沒什麽好後悔的,事在人為,大概率我還是會變成今天這樣,為他們效力。”見我沒回答,相澤昌幸繼續說到。
“你說的他們指的是......”我引誘他說出更多的信息。
“就是你口中的那個‘X’組織,我們叫它‘悲劇樂團’。很可笑的名字吧,明明組織裡沒有一個人會演奏樂器,卻取這種名字。”相澤昌幸發現自己沒辦法抵禦自己的精神,便放棄了抵抗。
說不定他們想演奏的並不是樂章,而是更衝擊人心的悲劇。我瞬間理解了他們組織名字的意義。
“手術中”的燈牌熄滅,從裡面魚貫而出幾個護士,四處張望了一下。我能感覺到,四周的人有意地避開護士的眼睛,都不希望她們看向自己的放向。
“病人家屬在哪裡?”護士還是無情地說道,她已經見證過了太多的生死,個體的死亡已經無法再打動她。我不禁想到,有一天我會不會也變成這樣?還是說在我習慣生死前,我的大腦先支持不住。
我感覺整個世界又一次晃動。如果說上次晃動像是突如其來的地震,那麽這次就像是接連不斷的余震。我的經驗告訴我,這裡支撐不了太久。
現在的相澤昌幸坐在長凳上,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掰響。“她是在叫我。”他揚了揚下巴,看向那名護士。“我和你一樣,都是單親家庭。不過我的母親並沒有在我很小的時候死去,而是受不了我爸的生活習慣,和他離了婚。”相澤昌幸開始濤濤不絕地講起自己的過去,這不是我願意看到的。這個心象很快就要崩塌,我得抓緊時間問出些有用的東西。
“悲劇樂團裡還有哪些成員,他們都有什麽能力?”我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相澤昌幸搖了搖頭,“我的朋友,這裡馬上就要塌陷,你對我的掌控力不如之前。盡管我還是不能向你撒謊,但你控制不了我要說什麽。我們樂團裡的其他人都是很好的人,我是不會告訴你他們的信息的。”
“你被他們騙了,他們操縱了你去幹些壞事。”
相澤昌幸冷笑了幾聲,“反間計?現在用也太遲了吧。而且你我都是心靈感應者,你應該知道沒人能操縱一個會監視自己的大腦的人。”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很確定,我這裡沒有任何問題,我做的一切都是出於我的本心。”
同為心靈感應者,我無話可說。
“既然你說不出話,那麽在這裡毀滅之前,還是先聽聽我說吧。”相澤昌幸歎了口氣,像是從心裡釋放了很大的壓力一般,“我們都來自單親家庭,但我們的父親卻大不相同。在你的記憶裡,你的父親會理解你,訓練你。可我的父親呢?酗酒、暴力樣樣不落,我的精神長期處於巨大的壓迫之下。這點在他知道我覺醒了能力之後變本加厲,我在他眼中簡直就是個怪胎。所以.......”相澤昌幸說到這裡哽咽了。
“所以你傷害了他。”我替他說出了他的下一句。“或者說,你殺死了他。”
“沒錯!”相澤昌幸向我吼道,他的雙眼紅腫,表情猙獰得像是頭野獸。“因為他該死!如果不是我遇上了現在的夥伴,他幾乎就從精神上和肉體上害死了我。”
“如果他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他一定會後悔沒能真的殺死你,讓你有了機會去禍害別人。”我對於他的遭遇無動於衷。
相澤昌幸笑了,“你當然不會理解我,你有一個那麽好的父親,而我又有什麽呢?我很想知道,如果我們身份互換,你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高高在上的評價我。”
他什麽都不明白,我悲哀地想到。相澤昌幸先預設了一個前提,然後再在此基礎上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結論。他什麽都不懂,只不過是想要發泄自己心中的怒火罷了。
我也什麽一樣。
“你這副憐憫的表情是什麽意思?”相澤昌幸搖搖頭,“我不需要你的憐憫。說實話,我也不會和你交換生活。我的朋友,我的敵人,我所在的位置,都造就了我,讓我認清楚了我是誰。我只是要你明白,你有多麽幸福。”
我們坐在長凳上,感受著越來越劇烈的震動,心象破碎。
我閉上眼。
場景變換。
睜開眼,我發現自己和相澤昌幸坐在一列列車上。
這是哪裡?這又象征或是寓意著什麽?我開始猜測起來。
相澤昌幸看了看我,又看向窗外,莫名的悲傷填滿了他的面龐。
“你怎麽了?”我意識到, 這裡應該是他內心最薄弱的地方。哪怕是剛才,他父親去世的時候,他也沒有露出這樣的表情。
相澤昌幸搖了搖頭,“我不能告訴你。”
“這裡是你和他們相識的地方?”我推測道。
相澤昌幸沒有說話,看來我的猜測對了。
他咬著牙說道:“我的朋友們都是很好的人,我不能讓你知道他們的信息。”
“很好的人?好到了以控制他人殺人為樂?”
相澤昌幸沒有說話。
突然,場景又一次劇烈的搖晃。
怎麽回事?我皺著眉想到,現在應該還沒到心象崩塌的時間,那怎麽會出現這樣大的動靜?一個可拍的念頭浮現在我腦海中。
“你在現實裡故意傷害了你自己,來使得你的心象崩塌?”我問向相澤昌幸。
“難道還有其他的方法嗎?”相澤昌幸苦笑著說,“痛苦是讓人醒悟的最好方式。不是有那樣一句話嗎,‘苦難造就人格’。對於我們來說,苦難塑造夢境。”
“真的有必要這樣嗎?”部分天花板墜落,我回頭看了一眼,列車開始從車尾解體。心象的主人受到了傷害,他的體力已經不足以維持這裡的穩定。
“我說過,我不能讓你知道他們的信息。為此,我付出什麽都可以。”相澤昌幸擦了擦手,站起身來,俯視著我,“這次是我輸了,不過下次交手,我會將這次受到的傷害加倍奉還。”
列車解體到了我們的位置,車頂掉落的物體將我們壓倒在地。
我從夢中驚醒,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