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憶若有所思地關掉了錄像。

　　或許是為了保密，在窗口被關掉的那一刻，錄像文件就變成了不可讀的損壞狀態。

　　但比起這個，他現在更在意的是娜塔莎的神秘暴死，以及對方在錄像中所透露的情報。

　　“夢鏡之城，是超夢?這……真的有可能麽?”

　　所謂超夢，自然不是那個Game Boy遊戲裡的傳說級寶可夢，而是一種當今最時髦的MR(混合現實)體驗技術。

　　這種技術的英文名叫BrainDance，最早被用於罪犯審訊和案發現場重現，但很快便被人發現了在娛樂上的重要潛力，並且投入了商用。

　　基於一種被稱為“花環”的頭戴設備，人們就可以感知到超夢錄像帶裡存儲的影像、聲音與嗅覺信息。

　　而願意花錢升級設備配置的用戶，還能通過刺激大腦杏仁核，進一步體驗到來自超夢錄製者的情緒。

　　像老伊曼紐剛才戴的那台顯示儀，就是手工diy的高配版本。

　　而凌憶的全息義眼……則是市面上能找到的最頂配版。

　　至於超夢的錄製，就更簡單了。

　　只需來一張價格500信用點的采集卡，然後往神經接口裡那麽一插……狗都能拍大片。

　　很快，這種簡單低廉的娛樂方式，就成了夜之城人體驗顱內歡愉的不二之選。

　　最早發行的超夢電影，是在萬用神經接口上市3年後，由傳媒界的超級巨頭“伊甸傳媒”投資拍攝的《傷心千葉城》。

　　很可惜，就在他們打算籌拍第二部的時候，超夢的關鍵技術文件被幾個黑客給泄露了。

　　從那之後，無數超夢製作商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僅僅1年內，市面上的數字電影、數字遊戲，就已經都被轉成了超夢版本。

　　連發售了十幾年的老作品，都靠著推出“超夢重置版”，狠狠炒了一波冷飯。

　　至於那些不入流的超夢製作人，則更是為了恰一口下沉市場的米，不斷追求著作品的獵奇性和拍攝下限。

　　像什麽《賽博坦光劍殺人狂》、《是耐摔王就降落1000米》、《生死搏擊·東京熱夜》……都是其中的經典之作。

　　而這些，還只是凌憶從超夢店裡合法租賃到的作品。

　　只不過，比起《夢鏡之城》，這些超夢終究是落了下乘。

　　首先，超夢必須依靠專用的設備才能播放，並不是隨便找台小靈通就可以體驗的。

　　像周泰戴的那種智能腕表，就根本沒戲。

　　而《夢鏡之城》……似乎在這方面並不是很挑。

　　其次，從擬真程度上，超夢頂多算得上對現實的拙劣模仿。

　　而《夢鏡之城》，卻是現實的一比一複刻版。

　　前者，好比是讓大腦跟著領操員做了一場廣播體操。

　　而後者，則是讓大腦抱住領操員，來了一套裂地猛擊、上勾拳接滯空18連打，直接打到sss評價。

　　這兩種東西……怎麽可能是一回事?

　　想到這兒，凌憶皺著眉問起了愛米爾:

　　“這段錄像是哪兒來的?”

　　“從訊速傳媒的內網黑來的。”

　　愛米爾答道，“就在你鬧事的那晚，我出於擔心分撥了一部分算力，入侵了它們公司內部的數據系統。

　　“而這段錄像，只在內網數據庫存在了不到0.03秒，就被監測程序給處理掉了。

　　“……我隻來得及拷貝了這麽多。”

　　以凌憶的了解，一段內網錄像會這麽快被刪除，就說明錄像內容大概率不是作假，而是真的刺痛了訊速傳媒的神經。

　　他們正在不遺余力地掩蓋發布會事件，掩蓋娜塔莎在發布會上公布的“秘密”。

　　可當著一大堆媒體記者的面，這種事真的能被輕易壓下去嗎?

　　出於懷疑，他一邊打開了全息義眼的搜索界面，一邊向愛米爾追問道:

　　“那當晚出席的記者呢?他們怎麽樣了?”

　　愛米爾坦誠道:

　　“他們和娜塔莎一樣，在當晚宣布了死亡，沒有一個活下來的幸運兒。

　　“並且截止目前，那些記者所就職的媒體公司裡，還沒有一家就此事發表公開回應。

　　“進而，由於這場發布會采用的是非直播形式，所有進場媒體都經過了嚴密的搜身，無線信號屏蔽裝置也全程開啟……

　　“因此有99.3%的概率，位於我數據庫中的這一份文件，你在整個夜之城互聯網上都搜索不到。”

　　說著，她揮手投影出了一張全息的死者名單。

　　“這是經我歸納之後的版本，原版被混在了夜之城多災多難的死亡名單裡，幾乎很難被常人注意到。

　　“希望可以對你的調查有所幫助。”

　　凌憶望著那滾動的死亡名單，暗暗心驚。

　　所有當晚出席的記者……全都死了?

　　雖然從錄像裡的慘叫聲，他早已預料到了會有死傷。

　　但慘烈到這種程度，還是著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並且人死就算了，為什麽那些媒體公司卻全都一聲不吭，裝起了烏龜?

　　哪怕買幾篇通稿，稍微抨擊一下也行啊?

　　要知道，出席那場發布會的媒體，有一半都是自己前東家的死對頭。

　　擱平日裡，這些家夥可沒少為了熱點隔空掐架。

　　像打壓對家的簽約藝人、派間諜找對家的黑料、挖對家的牆角……能想到的卑鄙招數都快用絕了。

　　可現在，面對自家記者的離奇死亡，以及正因為網友群嘲而焦頭爛額的訊速傳媒，所有媒體卻都選擇了沉默。

　　就跟正鬧哄哄的晚自習教室裡，突然多出了班主任微笑的身影一般。

　　萬籟俱寂。

　　反常，太反常了。

　　反常到他都有些懷疑……是不是愛米爾在騙自己了。

　　可全息義眼顯示的搜索結果，又確確實實和愛米爾所說的一模一樣。

　　“不管怎麽說，謝謝你的這個情報……我會抽空調查一下的。”

　　凌憶面色凝重道。

　　“不過，眼下還有一件更棘手的事，可能需要你搭把手。

　　“那就是……聯保部在我身上注射的錨點芯片，已經因為某種原因失效了。”

　　說著，他將自己在《夢鏡之城》中被“蜘蛛”安裝屏蔽程序的事，以及那之後看到的種種幻覺，都跟愛米爾講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