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君鴻來到石壁下,長身而立,抬頭仔細看著棋盤。
見他如此認真,蘇星河眼裡迸射出一絲希冀的光芒,耐著性子等他落子。
可是蘇星河等了好一會,趙君鴻什麽動作都沒有,就站在那裡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棋盤上的黑白棋子。
“這珍瓏棋局,有古怪…”
旁人哪裡知道趙君鴻此刻心裡在想什麽,實際上並沒有想著下棋,而是仔細觀摩黑白棋子的散布形狀。
越看,越是詭異,終於…
是一部內功心法!
趙君鴻心中喜不自勝。
雖然不知道來歷,為什麽會以這種方式存在於珍瓏棋局當中,但是…趙君鴻直接笑納。
周圍有些人開始等的不耐煩了,這一轉眼都過了半柱香時間,趙君鴻別說落下一子,整個人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喂,你到底會不會下棋,不會下棋就別裝模作樣了!”
“死人嗎?人家蘇老先生還在苦苦等著呢,你到底落不落子?難不成你在這裡站半天,我們也要等你半天?”
“不用看了,這小子根本就不會。”
“不會還站在那裡做什麽,快滾吧!”
一聲聲叫罵響起,慕容複嘴角輕揚,猶如聽到最美妙的歌聲。
本來他還以為趙君鴻對棋道也有所研究,想著最後登場,如果僥幸破解棋局,就能引起石破天驚的震動,一夜之間享譽武林。
可原來是一竅不通,就為了裝神弄鬼嘩眾取寵。
看著趙君鴻的背影,慕容複一臉認真勸道:“趙公子,你如果實在不會就算了,我們大家絕不會取笑你。”
在慕容複看來,趙君鴻應該是死愛面子,不知道該怎麽下,但這麽多人在場,下不來台,索性不轉身。
“哈哈哈哈!”一些人聞言紛紛大笑,“慕容公子說得對,我們不笑,趙公子,這樣站著不動身體容易凍僵啊,你要是再不認輸,我們可就走咯!”
“算了算了,讓他一個人在這唱大戲吧,我估計啊,他就是怕我們大家看到他丟臉的樣子,寧死不肯轉身,真強。”
“說得對,畢竟他剛才那麽威風,一招打敗金風莊莊主,如今還想出風頭,可天底下哪有那麽多風頭好出,沒有金剛鑽就別攬那瓷器活,棋藝,是他的軟肋。”
“走吧走吧,真是浪費我等的時間。”
有些人實在等不下去,搖搖頭轉身朝山下走去。
段譽虛竹兩人聽到全是嘲諷聲,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但兩個人更擔心的是,趙君鴻難不是真的出了什麽問題,陷入到什麽幻境裡出不來了。
人群裡,玄難大師皺眉想了想,來到蘇星河跟前。
“看趙施主的樣子,不像是陷入了幻境入了魔?”
玄難大師低聲詢問。
蘇星河點頭,又搖了搖頭,他也不明白趙君鴻在搞什麽。
不過有一件事他很奇怪,趙君鴻盯著珍瓏棋局看這麽久,竟然絲毫不受影響。
如果是發呆也就算了,可趙君鴻分明一臉認真思索的樣子。
這小子到底在看什麽?
“二哥!”
“大哥!”
兩聲擔憂的呼喊聲響起,正是段譽和虛竹。
虛竹喊完之後一臉擔心跑到趙君鴻身後,歪著腦袋左看看右看看,又小心喊了幾聲‘大哥’,但是趙君鴻毫無反應。
他頓時急得愁眉苦臉,撓撓頭跑到自己師父還有玄難大師身邊懇求道:“師父,師叔祖,我大哥他到底怎麽了,他怎麽一動不動了?我叫他…叫他也沒有反應,弟子求求師叔祖幫幫我大哥!”
玄難大師一臉疑惑,扭頭去看身邊一名僧者,虛竹的師父慧輪。
慧輪解釋道:“師叔,那位趙施主是我這位弟子的表兄,剛剛尋到他。”
“原來如此。”玄難大師明白了,但看著滿臉淚水的虛竹還是歎了口氣。
十年禪修思不易,一朝著相皆成空,這名弟子只怕少林寺是留不住了。
段譽也從遠處走了過來,也是一臉想要請求幫忙的樣子。
“阿彌陀佛。”
玄難大師念了句佛號,沉吟道:“再等等吧,趙施主看樣子並沒有事,可能…可能他只是在思考。”
“思考?”慕容複在遠處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嗤笑出聲。
“玄難大師可真會挑好聽的話講。”
“依在下看他根本就不懂下棋,遲遲不落子無非是擔心在這麽武林豪傑面前丟盡顏面。
算了,他既然要這裡裝模作樣唬弄你們,就隨他的便,我可沒興趣跟一個閑人在這裡浪費時間。”
慕容複說完就要轉身走人,突然想到了什麽,又笑道:
“我差點忘了,我跟他還有一場比試,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自知不是我的敵手,所以想用這樣方式回避。”
“好,我成全他。我慕容複本就沒有興趣和他一個丐幫弟子爭個高下。”
擒龍功如何?少林拈花指又怎麽樣?
這些慕容複都不看在眼裡。
因為慕容複自負自己所知道的,會的武學,至少是趙君鴻的十倍,數十倍!
而且他還有慕容氏家傳絕學‘鬥轉星移’!
除非功力高出他不少,否則他都可以用此招,將對方招式,轉移別處,甚至還之彼身。
說完這句話慕容複毫不留戀,轉身就走。
可走了幾步,他突然發覺身邊好像少了一個人。
等回過頭看到王語嫣一臉擔憂望著趙君鴻背影,站在原地,慕容複英俊的臉上漸漸鍍上一層怒色:“語嫣!你到底走不走!”
王語嫣聽到這聲帶著怒火的催促,心中一顫,連忙將目光從趙君鴻背影上收回,低頭跟上慕容複。
其余像鳩摩智遊駒等人,也都沒了繼續看下去的興趣,準備離開擂鼓山。
就在這時,只聽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抱歉,讓諸位久等了。”
聽到這句話,本來已經打算離開的鳩摩智等人當即停下腳步。
石壁下,趙君鴻已經不再是背對著眾人,而是轉過了身來。
慕容複在心裡咬牙掙扎了一下,好奇心讓他暫時放棄了下山的打算。
他轉過身,倒要看看趙君鴻到底在搞什麽鬼,還有該怎麽向在場所有人解釋。
慕容複想要的答案,也正是丁春秋鳩摩智等人想要的答案。
丁春秋搖著桃木扇一臉不滿道:“小兄弟,下棋就下棋,但你一子未下,卻在那裡故弄玄虛站了半天,害得老祖也在這裡等了你半天,你最好給老祖一個滿意的解釋,否則老祖饒不了你。”
“對,不給一個滿意答覆,就等著被老祖挫骨揚灰吧!”
“小子,快說,你剛才到底在搞什麽鬼!”
趙君鴻看了眼丁春秋以及丁春秋門下一群嗚嗚渣渣的弟子,沒有理會。
他當然不會把剛才從珍瓏棋局中發現的秘密說出來。
因為雖然還沒有上手練習,但通過經驗判斷,這部神秘功法,絕對比所謂的易筋經還有北冥神功強。
因為這是他迄今為止耗時最久才領悟的功法。
想當初,一部殘缺的小無相功也隻用了他很短的時間就推演成了一部完整的功法。
小無相功雖然比不上易筋經還有北冥神功,但也不會差的太遠。
所以這部從珍瓏棋局中領域的功法,可想而知其修煉難度以及驚人的威力。
沒想到來擂鼓山還有這樣的收獲,趙君鴻心願已了,對北冥神功還有無崖子的七十年北冥真氣,頓時沒有那麽感興趣了。
就算他感興趣,他確實不懂下棋,解不開珍瓏棋局,進不去山洞,得不到無崖子的傳承,空想無用。
不過,無崖子的傳承他得不到,虛竹說不定能得到,他還是得讓虛竹試試。
回過神,見所有人都在等著自己回答、解釋,趙君鴻道:“實在抱歉,在下確實不會下棋,剛才只是因為想起別的事情,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就這??
聽到這個答案,所有人大失所望,這算什麽理由?
慕容複一臉鐵青,感覺自己被趙君鴻戲耍了。
早知道這樣,他寧願果斷下山,就不會聽到這句讓他險些氣炸肺的解釋。
“也就是蘇老先生大度,什麽人都要厚著臉皮去嘗試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段譽皺眉:“慕容複,我二哥到底哪裡得罪了你,你怎麽總是說話陰陽怪氣?”
段譽就不明白了,怎麽慕容複老是針對他的這位二哥。
慕容複冷眼斜睨:“我說錯了嗎?”
“算了算了,真沒意思。”
見只是一場鬧劇,山頂上不少人又開始動了下山離開的念頭。
快到晌午用飯的時候,在山上折騰了半天,很多人都餓了。
這時卻聽趙君鴻看著虛竹說道:“四弟,該你去試一試了。”
眾人眼皮一跳。
還來??
“啊?我?”虛竹苦著一張臉指著自已:“我不行的…”
之前趙君鴻就已經對虛竹吩咐過,讓虛竹在他之後上場,去試試能不能破解珍瓏棋局。
虛竹當時沒想那麽多就答應了,現在所有人都失敗了,趙君鴻卻在這個時候讓他上場,先不說他會不會被眾人的唾沫星子淹死,關鍵是…他真的不會,真的做不到。
見趙君鴻一個敢說,另一個卻嚇的滿臉驚恐,慕容複忍不住笑出聲。
“趙公子,你剛才在那故弄玄虛空站半天丟臉不夠,現在還要指使一名小和尚上場,你且問問他,他會下棋嗎?”
虛竹迅速看了眼慕容複,吞吞吐吐道:“我…我不會下棋。”
慕容複大笑:“聽到了嗎,人家小和尚自己都說了不會,你還要他上場做什麽?和你一樣去丟人?”
“表哥…”
王語嫣見自己表哥說話實在難聽,輕輕喊了一聲。
慕容複斜了王語嫣一眼。
趙君鴻不理會一臉嘲諷的慕容複,看著膽小的虛竹鼓勵道:“相信大哥,去吧。”
虛竹愁眉苦臉,猶豫了片刻,眼見所有人都用嘲笑的目光看著自己,他一咬牙雙手合十低頭朝著石壁走去。
因為趙君鴻的行為實在太過詭異,所有人也不急著走了,都想看看趙君鴻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麽藥。
可是蘇星河已經沒有半點奢望,早在慕容複嘗試失敗,趙君鴻上場又只是鬧了個烏龍,蘇星河就徹底絕望了。
所以當虛竹走到石壁下,一臉苦惱撓著腦袋看著棋盤時,蘇星河都懶得睜眼,垂頭坐在石頭上,一動不動。
“二哥, 我…我下哪啊?”
石壁下,看了好一會的虛竹表情都快哭了,轉身向趙君鴻求助。
“哈哈哈哈!!”
這一行為再次引得山峰上眾人大笑,有的人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翻。
別的不說,這小和尚憨憨傻傻的,倒是給他們這次的擂鼓山之行增添了不少樂趣。
慕容複同樣一臉掩飾不住的笑意,好似疏盡心中塊壘。
坐在石頭上的蘇星河,臉色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但蘇星河笑是笑不出來的,心裡只有苦楚。
珍瓏棋局意義非同一般。
乃是為了幫他師父無崖子,找到一個合適的傳承弟子而設。
可如今沒有一個人能夠解開棋局,並且,還成為了眾人的笑料,簡直可悲。
蘇星河真想一頭撞死在石壁上,也好過無顏去見山洞裡的師父無崖子。
趙君鴻看著一臉呆呆的虛竹,微笑道:“你想下在哪,就下在哪。”
“哦。”
趙君鴻平靜的語調讓虛竹感到了一絲安心,虛竹很是聽話從棋罐裡拿起一枚巨大白子,一臉認真在棋盤上看了看。
很快虛竹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位置,甩著僧袍跑了過去,踮起腳尖,將白子按在上面。
啪!
隨著這枚白子緊緊吸附在棋盤上,本來已經陷入凶險萬分處境九死無生的白子棋面,瞬間呈現出一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嶄新氣象。
呵呵…呵??!
正等著看虛竹還有趙君鴻笑話的丁春秋以及慕容複,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