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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貘食夢記》第五章 4角
  這前往鎮泉縣的路上並沒有任何風浪,每天都有人要去縣城裡求生存,他們也只不過是其中一員罷了。

  倒是劉老爺這邊,晚上這堆打手稟告他沒有找到那小孩,他倒也不惱了,下人罷了,他不會太放在心上,這小王和陸氏死了也就死了,只是一時氣惱而已,現在和這涼州巨家搭上了關系,他也沒什麽精力去和放牛娃慪氣,一些銀錢,給出去也就給出去了,更高的地位,涼州的其他生意才是他想要的,加上這巨文德倒也沒有蹬鼻子上臉,兩人還算合拍,自然他也就雲淡風輕起來了。

  在這劉家終於搭上巨家的快車之際,白先生這邊也算是一帆風順。

  他畢竟能讀書會識字,在這戰火不斷的涼州區域很是吃香,很多男人都去了邊疆戰場,這稍微殷實點的家庭,總是樂意掏上那麽幾文來,求著人幫自己寫封家書來表示一下,寄托一下思念。加上他確實賣相不錯,沒用很久就在這鎮泉縣站穩了腳跟,不過這次便不再是教書先生了——鎮泉縣私塾裡已經有了先生,總不好砸人飯碗不是,他這次在驛站當了個代寫,也算是個閑差,不過收入可就大不如以前了,但對他而言無所謂,銀錢這般物品他從未稀缺過,只求安穩生活罷了。

  也正因為是個閑差,他倒能騰出些功夫,偶爾教這王大讀讀書,習習字,倒也遂了小王的心願,可憐這放牛人,歪打正著,只不過代價有些昂貴。

  再說這王大,雖說看起來木訥愚笨,長相醜陋,但這人能不能讀書,能不能理解世間真理,能不能與聖賢共鳴倒確實不能看長相來論——王大是個天才,是個讀書識字的天才。

  白先生教他任何文字,他都能很快記住並不再忘卻,雖說離那傳說中的過目不忘相去甚遠,但比起曾經教過的人,又或是年輕時的白先生來說,他無疑是異於常人的。

  約莫過了幾個月光景,他們慢慢與縣裡的人熟絡起來,王大也學到了很多知識,不過他的行為卻越發怪異。

  他年歲不大,雖說本就是個木頭性子,但是這個年齡的孩子,貪玩是常態,他自然不能脫俗,跟著白先生白日裡做做功課,因為他理解很快,所以他的自由時間也很多,他倒是懂事,會幫著砍些柴火或者摸些魚蝦回來貼補一些,雖然白先生覺得不需要,但是他還是這麽做了,不過這並沒有什麽,白先生也覺得挺好——至少他知恩圖報,這麽小有這種品格已是難能可貴了。

  但是他與同齡人很難相處,一來是他讀了幾本雜書,又能理解書中所述,自然所思所想和旁的孩子不盡相同,二來雖然白先生不說,但孩子也總有寄人籬下之感,天然少了自信,不過這些按道理來說不至於讓他交不上一個朋友,最重要的還是他的長相。

  這幾月白先生未曾虧待他,但是他這天生的相貌很難改變,體型未有豐盈幾分,倒是頭上的亂發更加放飛自我——他還是個癩子頭。

  他這相貌,本就臉上長著兩個牛角般的大包,加上這頭髮散亂,隨心的束著,就更難看了,倒不是白先生不想幫他弄的像樣一些,真是沒有任何辦法,他那頭髮一片有一片無的,只能是盡量往一起靠靠,遮著那斑禿,但是這樣反讓那些頑童給他起了個難聽的諢號,喚作“四角”,原因無他,那額頭的包,加上那奇特的髮型,遠遠望著,不就是四個小角?也有人叫他妖怪,反正沒有什麽人願意跟著他一起玩,別說孩子了,多數大人看到他這幅尊榮也都會避開,就怕他是什麽邪祟投胎,而還有那麽些頑劣的孩子,也不是跟他玩,就是喜歡找見他然後欺辱他,把自己類比做什麽英雄人物,而這四角便是山精野怪。這時間長了,四角的性子便更加陰暗。

  他不喜歡出現在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孩子多的地方——這往往意味著他會被欺負。所以白日裡看完了書,習過了字,他常常是到山裡去,一個人躲著,拾撿些柴火,又或者做些其他的事情,一般傍晚時分才會回來。

  直到這麽一天,他發現一隻折了腿的麻雀,此時已是深秋時分了,這麻雀沒有族群陪伴顯得十分孤獨,他動了惻隱之心,小心地從地上撿起這麻雀,但這小東西受了驚,狠命地啄了他一下,他下意識地把這小雀摔在地上,本來就難活的生命,這下更是提前離開這冰冷的深秋。

  然而,他並不感到傷心,雖然剛剛還很可憐這小家夥,但是此刻,看著這小小的屍體,卻有一種特殊感覺湧上心頭,那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受,那種掌控感,那種毀滅感,那種高高在上,能讓它生還也能賜它死亡的快感充斥著他的心頭,他從未這般暢快過,被別人施加的暴力,父母的離去,那種悲傷一股腦湧現出來,他不禁有些眩暈,他就像個被充滿高壓氣體的容器,這死掉的麻雀就像那短暫的開閘,這種奇妙體驗讓他無法自拔,他死死盯著這麻雀,嘴裡流下涎水,仿佛被施加了定身術,他無法把實現挪開,他感受不到任何慚愧——雖然是憐憫這小東西才這樣的,但現在只有無盡的快感。

  這快感並未存在多久,他還是被拉回了現實,他還是那個醜陋的人,那個失去父母被人欺辱的“四角”,他感到有些反胃,連連乾嘔幾下,便釀蹌著靠在旁邊的樹上,一股酥麻感由腳底直衝頭頂,他像個野人一樣,又很快的爬到那麻雀跟前,用手拿起端詳著,仿佛這是什麽珍貴的珠寶珍奇。

  隨即就是一股虛無縹緲的感覺,一種什麽被抽離掉的感覺,好像跌落了雲端,好像高高在上的帝王掉下了凡塵變成乞丐那樣, 他沒由來的覺得害怕,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再看這麻雀,就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惡心,比生吞螞蟻蝗蟲還惡心,他驚恐的丟掉它,轉身往住處跑去。

  白先生仍和往日一樣,在桌前研讀著書籍,看著他這一身髒亂,倒也沒有多說什麽——他很習慣了,這孩子經常被別人欺負,出去往往就是這幅模樣回來。

  “梳洗一下,準備用飯吧。”他平靜地收回目光,起身去拿鍋裡熱好的飯菜。

  四角怯懦地點點頭,幾月的相處,他卻更害怕這白先生了,他仍然感到寄人籬下,也怕被拋棄再無居所,所以他很聽話。

  吃著飯,白先生隨意問道:“今日裡又是被那幾個頑童欺負了?”

  四角輕輕搖頭:“只是在山中被落下的樹枝絆了一跤,近日我有意躲著那些人,再沒受過什麽欺辱。”

  白先生輕歎一聲,倒再沒說話,只是很沉默的繼續吃飯。這王大被人欺負的事情很是讓他頭疼,這幾個月的相處,讓他對王大改觀甚多,雖說這孩子長的是歪斜一點,但品性不錯,悟性甚佳,他已經打定心思好好培養這孩子,於私心來說,打自己的孩子夭折,妻子上吊自盡之後,雖然他一直拒絕再娶,但想要個孩子當做自己人生的延續也是人之常情,這現成白送又聽話體貼的現今也就此一個了。自然他也會擔心孩子的人際交往與未來,他也清楚,聖賢總說不要以貌取人,但用相貌來評判第一次見面的人才是人之常情,甚至是真理一般地刻在人的本能裡,他也沒什麽好辦法,隻期望多讀上幾年聖賢書,這孩子能有所改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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