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道有宰相之才！”

　　趙佶對梁師成的計謀十分滿意，甭管高俅能否成事，自己對他也算有個交代。

　　甚至，連跳出來給自己添堵的太學生陳東，老梁都做好秋後算帳的計劃。

　　隔日！

　　趙佶頒布聖旨，鑒於柴進是前朝世宗嫡孫，又有丹書鐵劵在手，責令開封府、大理寺、刑部，於兩日後，三司會審此案。

　　散朝之後。

　　開封府、大理寺、刑部，三司主官湊到一起商量辦案。

　　高俅深知自己跟這幫文官聊不到一塊去，捏捏袖裡銀票，尋個機會找到梁師成。

　　梁師成自然不會直接告訴高俅，這兩天的時間，就是官家看在往日雙方情面，留給你除掉柴進的機會。

　　他動作迅速收起銀票，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什麽上個月開封府大牢無故病死幾個囚犯;

　　什麽有言官上表，開封大牢年久失修，朝廷得撥銀子修整之類的廢話。

　　都是一塊踢球的夥伴，平日球場上，互相一個眼神就知道該給官家喂球。

　　老梁說得這麽白了，高俅哪還不清楚?

　　他雙眼含淚，對著睿思殿的方向躬身一禮，一言不發，扭身就走。

　　望著高俅殺氣騰騰離去的背影，梁師成屈指彈彈銀票:“若非官家被那幫文官逼得覺都睡不成，就這1萬貫，哪抵得過俺爹流落在外的印章啊。”

　　……

　　午後，滕府尹帶著一身酒氣回到家中。

　　早朝過後，他與大理寺、刑部的幾位主事官員，湊在一起，開了一個小會。

　　眼瞅到了飯點，按照以往慣例，眾人前往樊樓吃頓便飯。

　　相比平時，眾人有事在心，哪怕花魁娘子使出渾身解數，依舊沒讓幾位朝堂大員露出笑顏，反而個個借酒消愁愁更愁。

　　“老爺，您是用些蜜水，還是讓廚下做碗醒酒魚湯來吃?”管家將滕府尹扶到書房，關切問了一句。

　　滕府尹捏捏鼻梁:“這時節鮮魚難尋，你去斟碗蜜水與我就好。”

　　管家應聲退下，很快端來蜜水。

　　滕府尹用完蜜水躺下，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夢中依稀聽到有人在喊他，這才揉著眼皮從榻上起來。

　　“滕相公，小人不請自來，擾了您的清夢，還望寬宥則個。”丟開捅過某人鼻孔的狗尾巴草，時遷衝滿臉驚恐的滕府尹，躬身唱了一個大喏。

　　“閣下何人?來尋本官，莫非是要告狀?”滕府尹沒有第一時間喊人，而是強作鎮定，從榻上坐了起來。

　　時遷笑嘻嘻挺起腰杆，連連擺手:“好叫相公得知，小人名喚時遷，乃是滄州柴大官人的門客，在綠林江湖有個鼓上蚤的匪號。

　　這不，昨日我家大官人被您請來府衙做客。

　　承蒙您的關照，小人無以為報，聽知相公愛吃鮮魚做湯解酒，便尋來這條4斤重的金色鯉魚。

　　瞧，這貨還呼哧張著嘴兒呢。”

　　滕府尹越聽臉色越是難看，有心喊人進來抓賊，可想到時遷能夠悄無聲息潛進這裡，若是一次抓不住他，吃他逃了去，興許下回再來，自家十幾口人的性命都要難保了。

　　深深做了幾次呼吸，滕府尹壓下怒火，走到時遷面前接過鮮魚，努力擠出一抹笑容:“足下盛情，下官就愧領了。

　　今日官家已經下旨，由開封府、大理寺以及刑部三司會審柴大官人那樁案子……”

　　“知道知道，幾位相公在樊樓吃酒議事，俺就在那梁上數蟲蟻耍子，這些消息，俺都清楚。”

　　“你……”滕府尹又驚又怒，提著串魚草繩的指節隱隱發白:“那就不知，足下來尋下官何事了?”

　　“嘿嘿嘿，我家大官人吃不慣開封府衙的飯菜，俺每次送飯，都要點那雞鳴五鼓斷魂香，著實麻煩了一些。

　　大官人叫俺來尋相公，想討一個方便，每到飯點，允許小人進去牢裡探監送飯。”

　　滕府尹哭笑不得:“足下莫要說笑，今日，連高太尉要見你家大官人，都被本官叫人給攔下。如今，豈能放你進去送飯?”

　　“通融通融?”

　　“絕無可能！”

　　“這樣……”時遷故作猶豫，實際內心對柴進佩服得五體投地，只因後者連滕府尹這些反應都預料到了。

　　想著昨夜臨走之前，大官人對自己的叮囑。

　　時遷摸摸下巴，露出一個讓滕府尹提心吊膽的笑容:“滕相公，要不這樣，乾脆勞煩您給我家大官人送飯吧。”

　　“甚麽?叫本官去牢裡給那柴進送飯?”

　　……

　　傍晚時分。

　　滕府尹提著一隻食籃，在一幫獄卒震驚的目光中，緩步走到關押柴進的天子甲號監。

　　“開門。”

　　“是！”

　　見到府尹大人的臉色不對，牢頭迅速開了鎖， 識相帶著手下退出十來步外。

　　柴進放下書，指著面前的凳子:“滕大人，請坐。”

　　“柴大官人不愧是號稱當世孟嘗啊，恁地門下盡是奇人異士。從府衙大牢，到下官府上，猶入無人之境啊。”滕府尹放下食籃，不帶好氣對著柴進抱怨。

　　柴進莞爾笑了笑，自顧打開食籃吃了起來:“滕大人，小可殺了高太尉的假子，他豈能與我善罷甘休?

　　人心險惡，不得不防，來來來，這兩日勞煩您這位開封府尹親自為我帶飯，柴某這裡先敬你一杯。”

　　倒了一杯酒出來，柴進將其推到滕府尹面前。

　　滕府尹歎了一口氣:“酒先不喝，帶飯不難。

　　下官只求大官人，告訴恁地手下，滕某年歲大了，可經不起嚇咯。

　　那位時遷好漢，說話雲裡霧繞，什麽莫將有意思鬧到最後變成沒意思，真是攪得下官膽戰心驚啊。”

　　“竟有此事?待柴某出去後，一定好好懲戒這個時遷，讓他當面向您致歉。”柴進故作憤然，順便吞下碗裡最後一口米飯。

　　滕府尹無奈搖了搖手:“柴大官人，你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今早，官家已經下旨，令開封府、大理寺和刑部在後日審理此案。

　　本官已經吩咐下去了，這兩日，不許任何人接近這間牢房。

　　每日的食物清水，本官也會按時送來，至於其他，本官就愛莫能助了。”

　　柴進聞言收起笑容，對著滕府尹說道:“已經足夠了，柴某知道，這次為難了大人。將來若機會，柴某會還大人這份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