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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閃耀於夜空之星》第2幕 ・ 通路--Part Ⅱ(中)
  “那她就拜托您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請恕我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

  ……

  阿爾弗斯輕輕帶上門,重新踏上了小巷的黃土地面。形如長槍的陽光穿過了建築與圍牆之間的縫隙,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印記看起來就好似它將大地捅得千瘡百孔一樣。阿爾弗斯的視線落向在了零落的生長於牆與地面夾縫間的枯黃雜草之上。只需等到來年開春再加上一點點的雨露,這些小家夥便會重新煥發生機。

  為什麽我不能是一株雜草呢……阿爾弗斯這麽想到。

  一陣穿巷之風迎面吹來,枯草隨風搖曳,他整理好表情,將雙手負在腰後,昂首向前,不急不緩地走在了巷子間。風息人停之時,他已站在了T字路口的中間,身披陽光,目視前方,於無人的深巷中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在。出來吧,薩博。”

  小巷岔口的一側,堆疊至半人高的木箱旁邊,薩博正靠著石牆,將身形置於背光的陰影中。他之前跟著薩博和塞勒涅的時候就沒想過隱藏自己,他在等阿爾弗斯出來。

  現在,他等到了。

  但他既沒有挪動腳步,也沒有開口說話。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就像一尊立在城堡簷邊的石像滴水。

  “怎麽?”阿爾弗斯朝著天空伸出手,仿佛想要把陽光握在手中般收攏五指,而後轉頭將目光投向薩博身上:“你跟了我那麽久,不會只是為了站在那多看我兩眼吧?”

  “阿爾弗斯大人……您知道您在做些什麽麽?”

  “當然。”

  “那想必您應該也很清楚,如果您的這種背叛行徑被沙裡夫大人知曉了會發生什麽。”薩博沒有繼續往下說下去。

  “我的背叛行徑?不,那不是背叛,薩博……那是忠義。”阿爾弗斯收回手,捏住了下巴,“倒是你。你跟我那麽久,不會只是為了跟我提一個問題吧?”

  “您說的沒錯……阿爾弗斯大人。”薩博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看著阿爾弗斯,單膝跪在了他的面前,右手撫胸,誠懇而卑微地言道:“我懇請您……能否請您看在我們認識這麽多年的交情上,幫我個忙。”

  “幫忙?”阿爾弗斯稍感意外,他輕輕地笑了笑:“……呵,有意思。”

  “您笑什麽?”薩博仍然低著頭。

  “我以為你過來是想找我做交易的。”阿爾弗斯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別樣的意味。

  “交易?”薩博一愣,將頭低得更深了,他搖了搖頭,“不,我有什麽資格跟您談交易呢?”

  看著跪在自己身側的老夥計,阿爾弗斯在心中歎了口氣,“站起來,薩博。”他一轉語調,嚴肅地宣言:“我不是你的主君,你的膝蓋不應向我彎曲。”

  “……”薩博聞言,僵在了那裡。

  而阿爾弗斯只是再次重複:“站起來,薩博。”

  薩博緩緩從地上起來,就像一個被不可見的絲線所擺布的提線木偶,“抱歉……阿爾弗斯大人。”他轉過身,在顫抖中邁開了雙腿,背影看起來無比失魂落魄。

  “……說吧。”而他的身後再次傳來了阿爾弗斯的聲音。

  “說什麽?”他停下腳步。

  “你要我幫的忙。”

  “……?”兩秒之後,薩博才反應過來,他驚喜地轉過身:“您答應了?!”

  阿爾弗斯搖了搖頭,給予指正:“視你要說的事情而定。”

  “說的也是……”薩博騷了騷後頸,低著頭走了回來,“阿爾弗斯大人……如果可以的話。”他沒有一次性說完,而是咽了口唾沫。等他重新抬起頭時,那雙棕色的眼瞳中燃燒著決意:“我想要您幫我取得馬林和愛瑟爾的屍體。”

  阿爾弗斯陷入了沉默,他突然地想起了面前這位前獵人曾經那無比意氣風發的樣子。他大概能猜到薩博是想要拿那具屍體來幹嘛,於是他反問:“你覺得這有意義嗎?薩博……”

  “意義?”聞言,薩博先是遲疑了一瞬,然後便自嘲地笑了起來。他轉過身將手搭在了木箱上:“如果要以‘有意義’為前提,那我從一開始就不會跟沙裡夫大人做這個交易,阿爾弗斯大人。”他的指甲一點一點地扣進了木板的縫隙間,“更不會搭上了自己的一條腿和作為獵人的生涯,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薩博此時似乎也放開了,他挑釁似地偏頭看向了自己頂頭上司:“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追求有沒有意義,不是麽?”

  “呵……”阿爾弗斯也笑了,不帶嘲諷地、純粹地笑了:“如果你想要那具屍體,我可以幫你取下來。”

  “感謝您的慷慨。”薩博躬身道謝。

  “但……”阿爾弗斯朝他走了過來。

  “但?”

  “你或許還能有別的選擇……如果你有勇氣把握住的話。”阿爾弗斯伸手拍了拍薩博的肩膀,“跟我來吧……”

  不久後……

  薩博看著不遠處那扇無比熟悉的沉重鐵門陷入了思考。

  “阿爾弗斯大人,您什麽意思?”

  “你不認識那裡麽?”

  “不,我當然認識,我怎麽可能會不認識……”薩博停下了腳步,“這也是我問您的原因,您帶我去那是想幹什麽?”他充滿戒心地質問阿爾弗斯。

  “見一個……‘人’”阿爾弗斯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薩博,用強調的語氣吐出了最後一個單詞。

  “‘人’……”而薩博也緊緊盯著阿爾弗斯的眼睛,想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些東西。

  “一個可以改變你命運的‘人’”

  “在那?”薩博就差把‘不信’兩個字寫在臉上了,甚至他還有點想笑。

  “在‘心牢’裡?”

  這也難怪。

  心牢——是一座位於白森堡後庭的高塔,外表看起來是一座下稍寬、上略窄、平均直徑約十二米、近十五層樓高的灰色圓塔。它的年紀比白森堡本身還要古老,保存於霜月城市政廳中的文獻上有所記載,早在白森堡建成以前,那座高塔就已經存在於這片土地之上。而據一位曾經造訪過這裡的大法師所言,那砌成高塔的、灰不溜秋、但表面極其光滑的磚塊,其實是單位價格遠超黃金、抗風蝕雨蝕能力強到幾乎能抵禦時間流逝的煉金材料——玻晶岩。沒人知道這座塔是什麽時候建起來的,也沒人知道是什麽人、為了做什麽而花費了如此難以想象的財力在這種北境邊陲建造了這個高塔,並給它取名為“心牢”這種怪名字。

  但薩博挺喜歡這個名字的,因為——這就是他之前所打開大門並深入地下的那座高塔。

  “薩博,你從來沒上去過那座塔麽?”

  “……您明知答案,卻還要問我麽?”薩博輕輕啐了一口,他感覺自己被耍了。

  “心牢”作為一座充斥著神秘主義色彩的建築物,早年間確實也吸引過一些好奇心旺盛的人在經過同意後嘗試攀登。但大部分人爬到中途都放棄了,因為冗長的階梯實在是過於消磨人的耐心和體力。而少部分意志力堅定,身體素質也夠強的人氣喘籲籲爬到塔頂時,也免不了失望,因為整座塔除了樓梯以外空無一物,而塔頂之上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能一覽周遭景色。但縱使風景再怎麽美麗,恐怕也不值得一般人花費如此體力甚至是冒著生命危險來爬這塔一遭……心牢的螺旋階梯甚至沒裝護欄。

  這也是薩博會如此感覺的原因——自己一個瘸子,怎麽才會想著上去?

  “這樣麽……那麽,我要上去了……去見一位‘偉大存在’①。”

  “‘偉大存在’?”薩博皺起了眉頭。

  “雖然我不能保證,但我相信如果你能靠自己登上塔頂,那位‘偉大存在’會垂憐你的努力,與此同時你也能獲得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當然,如果你不上去,明天晚上我也會幫你取得你想要的東西,選擇在你。”阿爾弗斯看向高塔,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向心牢走去。

  薩博只是看著他的背影遠去,什麽都沒說。

  ……

  阿爾弗斯來到高塔之前,他取出鑰匙,推開門正午的陽光穿透了半透明塔頂投射進了塔內。細小的灰塵在光柱中沉浮,而鑲嵌進內壁上的階梯則隱藏在自身所鑄的陰影之下。

  兩段階梯,一段向上,一段向下。

  這裡很安靜,底下的某種存在此時似乎陷入了沉睡。

  阿爾弗斯邁開步伐,踏上了向上的階梯。而他腳下的階梯則因受力而短暫的亮起了瑩白色的光芒,就像躍動的琴鍵一般一層一層跟隨著他的腳步逐漸向上延伸。

  嗒、嗒、嗒……

  清脆的腳步聲規律地在中空的塔體裡回蕩,從下至上,由遠及近,整個塔身並未開鑿一扇窗,如果不是看著身旁那束從從上面投射下的光芒越來越明亮,你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走到了哪個位置。

  而對阿爾弗斯而言,眼前千篇一律的階梯與牆壁則是他最忠心的同伴。早在薩博征用這座塔的地下部分之前,阿爾弗斯就曾無數次造訪、攀登過了這座高塔。因為唯有在這近乎無止境的迷宮之中,他才能在彷徨中短暫地迷失自我。

  他將微微顫抖著的手搭在了光滑而冰涼的石壁上,呼吸聲低沉而悠長,像是在刻意地平複著自己的心境。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就像薩博為自己掘出了一座墳墓一樣;自阿爾弗斯來到這座城堡,擔任總管的第一天開始,他也沉浸在了最為痛苦的夢魘之中。但與薩博不同的是,他是被迫與噩夢為伍;而阿爾弗斯……他卻主動擁抱他的噩夢。

  他很清楚自己還不到醒來的時候,所以他必須對這噩夢熟視無睹、甚至必要時還需要與之共舞……這是對他的試煉、亦是對他自身罪孽的懲罰。

  隨著不斷的攀升,他的腳步聲越來越沉重,腳下的階梯亮起光芒的時間越來越久。當他來到階梯的末端時,澄澈的陽光穿過通往塔頂的出口,重新灑在了他的身上。他看著那光,有些顫巍地朝前探出了手,布滿老繭的手掌感受著陽光帶來的暖意,同時也將他的思緒從自己的世界裡拉回了現實。

  夢醒的阿爾弗斯後知後覺地聽到了門外那呼嘯的風聲,隨風而來的,還有一首不知道用什麽樂器吹奏而出的哀歌。

  他緩緩做了一次深呼吸,無神的獨眼重新泛起了光芒——再有幾天、再有幾天、我就能終結這個該死的夢魘了!到了那時,一切都將被清算、血債終將血償。

  他將五指收攏,將這光緊緊攥在了手中。隨後,他收回手,檢查整理好儀容,收緊了領節,走進了光與風之中。

  而在前方等著他的,是正坐在塔垛上吹奏著手中樂器的嵐。

  鑲著銀邊的白色大衣在狂風中獵獵作響,暗沉如血的猩紅襯裡不斷翻浮,漆黑的荊棘花紋盤踞其上。他的頭和雙手正隨著吹奏微微擺動,只是簡單披身的衣服像是被沾在了肩上一樣,沒有任何被吹走的跡象。一頭白發也像是被施了魔法,在風中紋絲不動。

  阿爾弗斯來到了嵐的身後,恭敬地行了一禮,而後用單膝跪地的姿勢,閉上雙眼靜靜欣賞起這場孤獨的演奏。

  伴隨著阿爾弗斯的腦海中湧現的幻像,他在歌聲中仿佛聽到了巨樹枯萎、天鯨墜落、世間萬物在寂寥中衰朽;但隨後他似聽到了在衰朽之後,眾生在苦難中頑強迸發的生機,新枝萌芽、幼獸待哺、雛鷹破殼;死與生在樂聲中交替。

  仿佛他所聽到的不只是一首樂曲,更是一個世界。

  曲畢風停,連風也為他沉默,只剩腦海中留有余音回蕩。

  阿爾弗斯睜眼,久久無言,因為鼓掌與喝彩亦是對其的褻瀆。

  “喲!阿爾,好久不見。”嵐回頭笑著打起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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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要專有名詞-重光語與通用語的對照:

  偉大存在——The great one——Eksardas——The xxxx xxxx(暫時無法公開的情報.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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