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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閃耀於夜空之星》楔子 ・ 赴 / 縛約--Part Ⅳ
  明明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之下,它們的存在卻像是來自於另一個世界一樣,那絕不是尋常生物該展現的身姿……

  這些率先現身的類龍之物,其軀體被黑白紫三色分割。就算以雙足飛龍而言,它們的身形也屬於偏小的那一類,但就是這比飛龍小了兩圈,乃至於比巨龍小了快十圈的軀殼,反而卻比那些大家夥更能讓人察覺到危險。

  以上下頜骨的絞合處至長尾末端連成的線為分界,下頜骨以上的頭顱、脊背、尾巴以及前、後肢的正面均被層疊嵌套的黑色棱甲所覆蓋,每塊甲殼都有兩重以上的切面,如果從不同的角度看去,還能發現其在偏光狀態下會反射出不是很明顯的淡紫色,背脊上的甲殼末端更是向後延伸出一根又一根黑得發亮的鋒銳棘刺。

  至於它們四肢末端長出的那四副慘白巨爪……相信我,如果你想你的遺體還能保持那麽一絲體面,你就絕對不會想被那東西來上一下。

  而它們的頭部除了被棱角尖銳的甲殼包覆,眼棱上方還生長著兩根顏色由深至淺漸變的熒紫內曲角,顱頂中央還開有一道橢圓形的凹槽,凹槽側面呈現的是鮮紅的血色、布滿了放射狀的刻線,而槽底的紅色更深沉,正中還帶著點的橙黃,整體平滑而透亮,從雙角的縫隙中看去,像極了一顆猙獰的豎瞳。

  與其材質類似的還有它們的雙眼。和普通生物的由視網膜、晶狀體、玻璃體等組織構成的眼球截然不同,它們的眼睛就像是兩枚鑲嵌在眼框中的狹長紅寶石,成為了三葉狀紅光的組成部分之一。更最詭異的是,明明沒有瞳孔,它的那雙寶石眼卻能給人一種從何種角度看,它都在盯著你的感覺。

  同時,上黑下白的頜骨配色更是為它們那極具侵略性的面相平添了一股死寂之色,讓它們看起來像極了藝術作品中那些帶著兜帽、以骷髏臉示人的索命死神。

  不過那一口緊密咬合的棱形尖牙並不是它們真正的牙齒,而是由頜骨和皮質層緊密結合後,高度特化而來的產物。

  順著白色的下顎和脖頸一路往下,便是它們同樣被純白覆蓋的前胸和腹部;

  八片巨大而厚重的梯形骨板包覆著它隆起的胸腔,胸腔中央向內凹陷,陷坑內的凹面由八片類幾丁質(蝦蟹甲殼的主要構成物)的透明甲片所構成,甲片結合處簇擁著一顆暗紅色的透明球狀物;而甲片後面則被一片暗沉所籠罩。胸部再往下便是它們那被細密的白鱗所覆蓋的腹部。

  而從髖關節開始、後肢內側以及尾巴底面呈現出的則是混沌般的紫黑。這些沒被甲殼和細鱗覆蓋的地方所顯露出的皮膜堅韌透明,讓它們那副軀殼裡的內容物體得以被一覽無遺。

  只不過這些內容物尚還未顯現出它們真正的姿態……

  沒錯,它們正是來自虛空的使徒、混沌的化身、泰拉的災禍——蝕獸(那諸多形態中的其中一種)。

  它們也不做其他動作,就這麽沉默地盯著嵐,而霧中其他的紅光這時已經連成了環,氣氛在此刻已然譎詭到了極點。

  嵐對此倒是毫不在意,任由暗流如何湧動,他只是抬起頭看著夜空的碎月,眼神中帶著些許懷念、像是想要邀月光與他一同共舞般朝著碎月伸出了他的手。

  那六頭蝕獸亦被嵐的動作所吸引,一齊抬頭,將目光聚焦在了他伸出的手上。

  “Herak en verash”(秩序重歸混沌)

  星語——這種由宇宙孕育而出的古老語言正從他的喉間緩緩傳出。

  那低沉的嗓音與嵐的之前說話的聲音截然不同,與其說是人聲,倒不如說是某種低音樂器……

  不,或許將其稱之為交響樂團更為合適,夜空中星辰仿佛都在此刻歌唱,與他一同合奏。

  一個巢狀光環帶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自在他的指尖浮現,並以此為起點,橫向拉伸、向外擴張、將嵐的身體自上而下地一掃而過。

  “Alora arie ”(靈魂匯聚意志)

  緊接著漫天的月光像是回應了他的呼喚,化作無數光子顆粒自天垂落、向著他伸出的手匯聚而去。

  那能讓每個人都不由得傾注視線的暉潔光芒對於蝕獸群來說更是有著莫名的吸引力,足以讓那些跟隨在領頭者身後的小家夥不再按捺靈魂深處的悸動。

  踏!踏!踏!踏!踏!踏!踏!

  急促而密集的腳步聲從那六頭飛龍型蝕獸的背後撲來。無數頭上白下黑、用兩條後足直立奔跑的龍蜥型(除去體態上的差異,構成要素較雙足飛龍型作了相當多的減法,但依然完全保留了蝕獸標志性的胸腔構造、透明皮膜以及紫黑色的內容物)蝕獸如潮水般奔流而出,一舉衝散了迷霧,朝著嵐急襲而去。

  而嵐對此置若罔聞。

  “ Ul’s ashaddari”(遵循我的意志)

  他將被月光簇擁的右手輕輕按在了額頭上,隨著他話語的延續,七個大小不一、用星語構成的光圈,自上而下依次在嵐的頭、頸、胸、腹、胯、膝、踝處展現,並在旋轉中上下延展,互相融合,變成了一個光繭將嵐完全包裹在內。

  數秒之後,接踵而至的蝕獸潮已然將嵐淹沒。

  就在它們企圖將嵐送回“母親”[ Tie ]的懷抱之時,多股刺眼的白光穿透了光繭,照亮了整片的夜空。

  嗙!!!!!

  一場劇烈的氣爆將嵐周圍的蝕獸全部一掃而空。離得遠的還能靠著壓低身形,用利爪強行扣在地面上,只是又給千瘡百孔的大地添了幾道新痕;而那些離得近的則全給震飛了出去,不是撞碎了殘垣,就是砸裂了地面。

  但不管是掙扎著重新站起來的它們,還是其他那些沒受多大傷害的同伴,它們都無一例外地呆立在了那裡。

  它們的眼中……倒映著光。

  此刻的嵐正懸浮在半空中,周身三米范圍內,仿佛蒙上了一層輕紗,從他身上噴薄而出的虹色光流正環繞在他身旁,交織、起舞、然後逸散在空氣中。

  他發絲飄揚,翻飛的衣擺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落在地上,動作輕柔卻仿佛震顫了大地;

  他嘴角微翹,聆聽著彼端傳來的雀躍之音;

  他雙手張開,擁抱夜空擁抱世界擁抱月亮。

  “ La ”(然後,閃耀)

  任何目睹了一幕的人要麽會以為自己活在夢裡,要麽會以為自己瞎了雙眼——這世上怎麽會有人能擁有如此純淨而強盛的以太之光[ The light of Essir ]?!

  如果將生物個體所能至臻到極限的外象力比作閃耀於夜空中的一顆繁星,那麽從嵐身上滿溢而出的以太之光簡直就是那照亮整個寰宇的恆星!任何“傳奇”引以為傲的外象力在這質與量的鴻溝面前都將自慚形穢!

  而此時反應過來的蝕獸群們已如被丟入了水中的純鈉一般,瞬間爆炸。

  它們的本能不斷在它們“腦海”中呐喊:純淨……強大……成熟……它要回歸!它必須回歸!哺育母親[ Tie ]……它的使命!使命不容違抗!

  隨著那六頭飛龍型蝕獸立起上身,顱頸上揚,震耳欲聾的咆哮聲穿行於夜空。

  它們的身軀逐漸鼓脹,身上層疊嵌套的甲殼跟著裂展而開,紫色的熒光自甲殼的縫隙間亮起,展現出了熔岩般的紋路,深邃的膠質狀肌體仿佛連接著星空,內裡有如群星閃耀。

  這群來自異界的怪物終於在此刻展露出了真正的姿態。

  它們尖嘯著,重新向嵐發起了衝鋒,每一步跨出都踏裂了腳下的大地。

  電光火石之間,它們已然欺進虹光之中,距離嵐最近的一頭龍蜥蝕獸高高躍起,張開了它的雙顎,下一秒凌然的寒光就要將嵐撕碎。

  而嵐,重新睜開了雙眼……

  他的目光如炬,亮若赤雷,紫粉色的星雲已然在翻湧中沸騰。

  他腳步輕移,與它錯身而過;右手一揮,便抓住了它的後頸,而後順勢轉身,拖著它的身軀橫掃一圈,擊退了其他蝕獸後,直接將它砸在了地上;抬腳重踏,把它的脊柱跺成直角,再像丟垃圾一樣隨手將其丟了回去。

  虹光跟著他順勢向上揮動的右手一起攀升。

  他嘴唇翕動,宣告了最後的悼詞——

  “ Noah Toridas!”(願諾亞的光芒能照亮你們的歸途)

  洶湧的以太之光響應了他的召喚,掀起了一股燦若白晝、熾烈而凶戾的虹色風暴。

  以嵐為暴風眼,一層層疊加擴散,狂怒地席卷了他周遭半徑三十米之內的區域,將周圍所有的飛龍型和龍蜥型蝕獸全部籠罩在內。

  那些瘦小的龍蜥型蝕獸紛紛被扯離了地面,推向了風暴邊緣。

  這場聲勢浩大的以太風暴就像由兩股方向相反的颶風重疊在了一起,不是互相抵消,而是分割成無數的間層,氣旋層產生的吸力和反氣旋層產生的推力將體積不大的它們牢牢地控制在了半空,在這股狂躁肆虐的以太能流衝擊下,它們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拚盡全力來試圖扭動一下肢體,但別說掙脫鉗製,就是想翹動一下它們利爪都做不到……

  在壓倒性的暴力面前,一切努力皆為徒勞。

  而那六頭飛龍型蝕獸還能靠著自身的質量勉強立足於風暴之中,它們艱難地挪動著腳步,開始朝著風暴中心行進而去,但在這個過程中,它們的身軀卻逐漸分崩離析。

  當它們好不容易來到了嵐的面前,身上的甲殼早已被剝得一乾二淨,在風暴中化為了齏粉,露出了底下還在勉強維持著形狀的皮膜。

  它們努力伸長的頸脖將嵐包圍,抬起破碎不堪的殘爪朝嵐伸去。

  但嵐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這群怪物……

  看著下一刻它們不堪重負的皮膜被無情撕碎,看著它們那宛若星空的肌體在風暴中裂解為了粼粼輝光。

  當風暴的終於停歇之時,籠罩范圍內的空間因空氣的大量電離而扭曲,不斷閃躍著青藍色的電芒。

  而原本聲勢浩大的蝕獸大群已然在風暴中銷聲匿跡,只剩下了一圈懸浮於半空之中、閃爍著星星點點光輝的環狀黑雲——那便是它們那膠質狀肌體的真面目。

  那是構成萬物的原初質料;既是虛空的延伸,亦是混沌的化身;同時,那也是此世間任何活物絕對不能觸碰之物……

  而人們為其冠宇的名字為——

  塵埃[ The Dust ]。

  ……

  嵐緩緩握緊高舉的右手,一股不可見的神奇力量將那一圈雲狀塵埃分上下和內外兩次壓縮、揉合成了一根細環。

  一個陰影漩渦悄然浮現於他的腳邊,趕在這些麻煩之物落在地上之前,早先躲藏進陰影裡的巨蠍帶著二世重新爬了出來。

  二世騷了騷腦袋,和嵐對視了一眼。

  “剩下的那個怎麽辦?”它豎起了拳頭,伸出拇指指向了將貝利撒留屍體包裹起來的結晶山。

  “我去,你把這……”

  嵐話說到一半,便察覺到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波動包裹住了他的身體,接著眼睛一花,下一秒他已然來到了千米之外。

  想必現在只需要他稍稍回頭,那座顏色完全褪去的結晶小山就將映入了他的眼簾。

  他轉過身,不出所料。

  雖然和那座白色的小山還相距有一段距離,但透過磨砂表層的水晶障壁,已經能夠隱約看到貝利撒留那具被半透明的無色水晶所包裹的、形如枯槁的骸骨。

  嵐啞然一笑,搖了搖頭,左手握住刀柄,帶著些許玩味的眼神飄向了高處:“還不打算出來嗎?”

  無人應答。

  但也無需應答。

  他抬起了膝蓋,就像是行走於樓梯之上一樣,對著面前的空氣就那麽踩了下去,下一瞬,一道白光自其靴底閃過,一個不大且構造簡單的法陣便生成在了他的腳下,為他構築出了向上的階梯。不一會兒,嵐便登上了“山頂”。

  鑲鐵的皮靴與腳下的弧面相接觸發出一聲清悅的脆響。

  這個因高熱塌縮效應而被塑造成半片碗狀的弧面,凹面相當光滑,並且從山腳開始越靠近缺口,其結晶的質地就越通透。原本帶有磨砂質感的山體到嵐腳下時已是完全透明的狀態,在倒映出嵐身像的同時,也讓內部那具巨大的神骸一覽無遺。

  躺姿的貝利撒留正靜靜地被裹在其中,就像睡著了一樣,它的大部分外表都還保留著死去之時原貌,傷痕累累卻仍不失威嚴,任何人都會在其面前感到畏懼,只要你不透過它那只剩骨架的背部往裡看的話——

  如今結晶之下的只是一具徒有外表的軀殼罷了,內裡早就被吞蝕一空……但即便是這樣、即便是連接著椎骨的軟組織也早已不見,但那瓷白的脊柱卻依然還保持著完整,不曾折斷、就連毀滅了惡之花的高熱塌縮也沒有讓其蒙上一點焦黑,仿佛這位尊貴的白金之主從未死去,只是歇息……

  “……”

  就在嵐低頭看著貝利撒留微微出神之時,沉寂了小會的霧靄突然重新騷動了起來,眨眼間便從兩側後方合圍而來,在貝利撒留的脊骨之後幾寸處築起了高牆。

  一隻慘白的龍爪,突然從霧靄中探出,踩在了和它爪子一般大的一截椎骨上,突入進了嵐的視線中。

  嵐緩緩抬起頭,側著一歪,眯起眼睛笑著說道:“能請您把爪子從我的朋友身上挪開麽?”

  數秒後,像是聽懂了嵐的話語一般,那隻龍爪緩緩收了回去,隨即兩團淺紫色的“鬼火”熊熊燃起。

  有什麽東西從霧中鑽了出來,那是一根淺黑色的、半透明的……長著人臉的的觸手?

  它在空氣中蜿蜒曲行著,不多時便來到了嵐的面前,環繞著打量起他來。

  這張由皮膜模擬出來的人臉僵硬如面具,充斥著難以言明的怪異氣息。

  毫無疑問,這是一隻蝕獸,也是此時此地僅存的……

  最後一隻。

  那根觸手以幾乎要和嵐貼到一起的距離湊到了他的面前,張開了嘴唇,明明沒有能夠振動的聲帶,卻還是有聲音從它的喉間傳出。

  “ Eksardas(長子),ludac(抗拒),iysa(義務),unsyth(無法),(理解)。”

  如果要我來形容它的聲音的話……

  一隻被迫需要融入社會,但又根本不屑於去學習,只是拙劣模仿的怪物。不男不女、嘶啞乾澀,難聽至極,中間還夾著,仿佛嘴裡含了痰說話都說不利索的停頓。

  “說完了?”

  嵐顯然不想與它廢話。他伸出右手,握住鞘與柄的結合處,反手發力,將那把直刀連著刀鞘一起從腰間抽了出來,猛地一甩,直接將面前這根令人不適的觸手怪物抽飛甚遠。

  但沒有痛覺的它被抽飛後很快又回正了過來,彎曲成S型,居高臨下地投注視線,並且再次開口,像是一位在宣讀審判的法官。

  “ Eksardas(長子),hista(獻出),nas(你的),(精華)。”

  “可以啊。”

  嵐眉頭一挑,直刀橫至於身前,左手搭上刀鞘,右手握住刀柄,然後雙手一擰,右手反握至於額前,左手正握緊貼右手,將直刀豎著拉到了臉旁。

  “如果你做得到的話。”

  “……”

  這根人臉觸手死死地盯著嵐,沿著來時的軌跡緩緩縮了回去,片刻之後,一聲震天的咆哮響徹雲霄。

  它振動雙翼,卷起的狂風撕裂了霧牆,這隻最後的蝕獸此刻終於顯露出了它的真身——不是飛龍、不是龍蜥、而是一頭真正的……巨龍。

  之前我們看到的鬼火正是來自於它那雙紫色的眼瞳,但那並不是真正的火焰,而是從其中溢出的能量像是火焰一樣扭曲了周遭的空氣。

  它身披著以純白為基調甲殼和鱗片,並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似金似銀的光芒,使其看起來無比絢爛;

  而它的利爪、棘刺、還有那如同盛開的花朵一般,分成了三瓣的的翼膜,三者的尖端皆為純白,而根部則被優雅的淡紫色所浸染。

  神聖、高雅這兩個詞匯不可思議地在一頭怪物身上完美交融。

  這頭美麗而致命的蝕獸舒展著自己的身體,隨後再次振動雙翼,升入了天空。

  那雙完全展開的巨翼如同一道光輪,擁簇著碎月。在月光映襯之下,那夢幻般的身姿看起來猶如天神降臨。

  而嵐也拔出了刀刃,手中的直刀剛一於空氣接觸,晶瑩剔透的透明刀刃便蒙上了一層薄霧。

  他揮刀一甩,帶出了一道殘光,纏繞其上的霧氣被揮散,露出了其下那如同寶石一樣被切削出無數層疊立面的刀身。

  在這絕美工藝的承托下,仿佛在他手上的不是一柄以奪走性命為目的的武器,而是一件闡述“浪漫”這一詞本身的藝術品。

  嵐松開了刀鞘,仍其自由落地,然後翻轉手腕,朝著在月下與他隔空相望的蝕獸勾了勾手指——

  來啊。

  “吼!”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那頭龐然大物扇動巨翼,化作了一顆流星,自天際墜落,筆直地砸向了嵐。

  而嵐只是面帶淺笑,持刀的右手拖在身側,向前踏出了一步。

  澎湃的氣浪以他為原點席卷了地面,其腳下那些堅硬的結晶則如蛛網般寸寸崩碎,而他本身已然躍入了半空,正面迎上了那顆流星!

  揮刀!

  一閃!

  下一霎那,刀鋒帶出的殘光連成了一道星河,將那頭身形是他百余倍的偽龍連著夜空一起一分為二!

  如此迅速落幕的戰鬥,總是會讓聲勢浩大卻被一擊秒殺的那一方顯得無比滑稽,但……

  有時候,要達到目的,並不只有在“戰鬥中取勝”——這一種方式。

  就在嵐因為慣性衝進了偽龍中間並掉轉刀刃的那一霎那,那兩片被切開的軀體在轟然聲中爆碎成了最原始的形態,巨量的塵埃以一種避無可避的姿態貼上了嵐的每一寸肌膚,完完整整地將其吞噬,同時,一股光芒從內滲出,將所有的塵埃全部包裹,結成了一個星光閃耀的繭囊。

  這枚失去了外力作用的“巨蛋”很快便朝著地面墜去,自肋骨的縫隙間穿過,一舉砸穿了結晶山。在漫天的煙塵中,光芒化作的皮膜之下,那些紫黑色的塵埃正瘋狂地蠕動著,但始終不能突破那層障壁,奪目的光輝不斷在其中閃過,與塵埃展開了激烈地交鋒。

  很快,待星光將繭囊填滿之後,裡面早已沒了動靜。

  嵐……就這麽……死了?

  哢嚓。

  呵……

  哢嚓哢嚓。

  你我都知道這不可能,不是麽?

  哢嚓哢嚓哢嚓。

  畢竟他可是我們的主角。

  隨著越來越多的裂紋出現在繭囊之上,無數虹色的光粒從這些裂紋中滿溢而出,飄散在空氣中。

  而山頂之上,被丟棄在地上的刀鞘忽地振動了起來,像是受到了主人的感召般“嗖!”地飛了出去,穿過空洞,狠狠地砸進了地面,立在了繭囊之前。

  經此一震,裂紋迅速從頂端擴張到了整個繭殼之上,然後在內部壓力的作用下轟然破碎,失去了束縛的虹光如同煙花般炸開,和煙塵混雜在一起而形成的氣團宛若銀河。

  面色蒼白的嵐就站在“銀河”中央。他低著頭,那把直刀穿透了他的胸膛,那些“群星”正是從他胸膛上的傷口裡逃逸出來的。

  而那柄直刀原本無色透明的刀刃現在已經被虹色的光輝徹底填滿,那不斷律動著的輝光看起來就像是在吮吸著他的靈魂。

  嵐邁開雙腿,一步一挪地來到刀鞘旁,雙手握住刀柄,深吸口氣,然後一把將其拔出了來,踉蹌中著插回了刀鞘之中。

  這之後,他胸膛中央的那個貫穿傷口才開始以一種極其緩慢地速度愈合,周圍的那一圈流光溢彩在沒了後續補充後,也漸漸彌散在了空氣中。

  嵐松了口氣,抬起頭,看著高懸天邊的碎月,張開雙臂,就這麽直直的向後倒去,躺在了地上。

  為了中和那些無序的混沌之物,在短時間內損失了難以計量的源質之後,即便是他這種超然的存在,其靈魂也難免遭到重創,整個人不管是肉體還是精神都陷入了的極度虛弱的狀態。

  就連自煙塵縫隙間灑落的幾縷月光對於現在的嵐來說都過於刺眼,迫使他不自覺地抬起了右手,搭在了額頭上,幫他遮住了大部分的視線。

  我……是誰?我……又在哪?

  他大腦內用於思考的神經回路仿佛被阻斷了一樣,意識在渾噩間遊離。

  不過老實說,嵐其實並不抗拒這種感覺。

  唯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暫時忘記那些只能由他一人承受、無法與他人言說的事情。

  但,這副模樣,終究是不被允許保持太久的……

  隨著激蕩的煙塵隨著時間漸漸落定,恍惚間,嵐眼角的余光中瞥見一束與眾不同的月光垂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過於凝實的光芒讓他不由得閉上了雙眼。

  某種異樣的感覺在他心中蔓延, 他挪開右手,掙扎著半仰起上身,在醒神的刺痛中重新睜開了雙眼。

  經過短暫的適應之後,他終於看清了立於身前之物,渙散的瞳孔驟然收縮,光亮重新出現在了他無神的雙眼之中。

  映入他視線之中的,是一位由月光化成的美麗女性。

  除了沒長獸耳以外,和之前嵐在魔法投影中看到的那位少女至少有著七分相似。

  他看著“她”溫柔地伸出了手,觸摸著他的臉頰,他看著“她”的雙唇變換著形狀,用唇語對他說——

  嵐。

  好久不見。

  “……”

  他啞然一笑,然後腰身發力,緩緩站了起來,將面前的虛影撞得支離破碎。

  巧合的是,天上的雲朵此時也仿佛配合他的動作一般,飄到了他的頭頂,遮住了碎月。

  黑暗重新降臨,整個骸骨空腔之內只剩了兩抹紫粉色的光芒,而且很快,連這兩抹光芒也消失了。

  在這期間,嵐先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將插在地上的直刀拔了出來,重新收回了腰間。狀似隨意地向前踏出一小步,將腳掌擱了在了一塊腳邊的碎水晶上,前身順勢向前微傾。

  而後,他重新抬起頭,雖然是在笑著,但那眯成縫的雙眼與嘴角的弧度卻多少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他聲色愉快地說道:“貝爾,要是你這麽喜歡扮成女性的話……”,腳下一邊發力:“我不介意讓你一勞永逸。”

  細微的吱呀聲過後,嵐直起身子,收回了踏出的左腳,底下那塊碎水晶已經變成了一攤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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